本报实习记者 钱 力
7月15日，“文明的叹息——德国电影大师赫尔佐格纪录片回顾展”在北京落下帷幕。由北京德国文化中心·歌德学院与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当代MOMA百老汇电影中心合作共同举办的此次纪录片展映历时两个月，共展映了27部影片，其中不少在中国尚属首映，涉及“创世与末日”“语言的开始与终结”“战士与罪犯”“起飞与坠落”以及“关于维尔纳·赫尔佐格”等几个主题。
此次展映过程中，主办方特意邀请了中国纪录片导演李一凡，北京电影学院杨慧、张献民和中国电影资料馆滕国强与观众一同观影、交流。赫尔佐格，这个陌生的名字，伴随着此番展映与研讨，逐渐进入中国观众视野。
用脚步丈量世界的“怪才”
赫尔佐格最为鲜明的身份标识便是“新德国电影”四位主将之一。20世纪70年代中期，赫尔佐格、施隆多夫、法斯宾德和文德斯等导演，推动德国战后电影创作进入了新的高潮。“赫尔佐格从题材到艺术风格与其他三位导演都有着很大的差别，有着自己独特的价值。”滕国强说，“正如影片中所塑造的那些‘孤家寡人’的主人公一样，他本人就是这样一位孤独的艺术家。”
赫尔佐格曾说：“就因为我是独自一人，而且还将独自工作下去，所以很难将我的影片归入这里的某个流派。”在他影片中，主人公大多是绝望孤独的反叛者，他们的语言常常令人费解，正是这种言语上的缺陷使他们饱受折磨，也注定他们的反叛必将失败。然而他们并不放弃，他们孤军奋战，“像一个个狂躁且负伤的斗士”。
1960年起，这位自学成才的导演就离开德国，开始了在美国的电影创作，并在国际影坛树立了良好声誉。瑞典著名导演英格玛·伯格曼曾将赫尔佐格的《人人为自己，上帝反众人》列为他“一生所看到的十部最好影片之一”；而美国著名导演弗朗西斯·科波拉也对赫尔佐格的电影情有独钟，不仅购买了他许多影片的放映权，而且还在他后来拍摄的《现代启示录》中学习借鉴赫尔佐格在《上帝的愤怒》中拍摄探险队乘着竹筏沿着亚马逊河漂流的镜头手法……
赫尔佐格对生命有着强烈的体验。他曾经在回忆录中写道：“我将来要办一个摄影学院，我不教学生摄影，我要教他们每天锻炼身体，把自己锻炼得像壮士一样，以这种自然的体能，培养他们对生活生命的强烈激情。”他自己从开始就一直坚持做的事情就是徒步旅行，他希冀“用脚步丈量世界”，亲身走在地球上，去体验生活。
“所以他写了很多这样的英雄人物，就是要拿出生命的力量。赫尔佐格影片中常有的题材或者主题就是巅峰体验、极限体验。”滕国强表示。
寥廓诡谲的影像呈现
作为一个勤奋、多产的电影导演，赫尔佐格在1962年拍出第一部短片《大力士》，到2010年最后一部新片《遗忘梦幻的洞穴》问世的48年时间里，拍摄了近60部影片，其中包括40多部纪录片、短片、文献片、电视片以及科幻片。除此之外，赫尔佐格还有10多部题材奇特、内容怪诞，颇具自身独特艺术风格的故事片，它们也是赫尔佐格电影创作中最为重要、最具灵魂的部分。
“赫尔佐格的影片中经常会涉及到自然景象，不管是西方还是东方文化。”杨慧说，“我们经常谈到的自然已经是一种人文化的自然，比如田园牧歌式的自然。但是赫尔佐格的影像中，我们看不到这种亲近感，取而代之的是摆脱城市纷扰的诸种空旷。”
此次影展所放映的不少影片中，就体现出了赫尔佐格所构造出的这种浩瀚神秘的，甚至带有残酷、冷漠的自然形象。如影片《陆上行舟》即塑造出了一个未开化的环境，不带丝毫现代文明；《海市蜃楼》向我们展现出北非撒哈拉大沙漠一片孤寂的景象……赫尔佐格试图用恐怖的、未开化的自然来回应人类文明，让人在自然面前显得异常渺小。但是他又大量在影片中描绘一种极端的英雄，与自然抗争，试图征服自然。杨慧认为，赫尔佐格的英雄就是他彻底反对现在拼命制造意义的人类，否定我们一直在制造思想、制造文明的价值。
“赫尔佐格一直在彻底地全盘否定西方的传统文化，包括基督教，包括启蒙理性。”所展映的影片《天谴》就讲述了一个疯狂的英雄带领大队人马去寻找传说中的黄金国，这个队伍里从国王到传教士，有的人还扛着耶稣像，整个队伍去寻找黄金国，最后以失败告终。影片中的枪炮等能够代表西方近代工业文明的元素悉数展现。实际上赫尔佐格对西方的文明也进行了彻底否定。最终的结局论证，这一切均属空洞。
中国纪录片： 需更多“赫尔佐格元素”？
李一凡认为：“在中国，赫尔佐格不被理解，或者在很多年里一直不受推崇，不被推广，很大原因是他的经验和我们改革开放以后所崇尚的精英文化是相悖的。”赫尔佐格曾经指出，中国纪录片所强调的那种回到现场、体验现场，是一种会计师式的纪录方式。他在创作中极力反对会计师式、微观方式地去堆砌细节，他力图“透过现象直接触摸到本质，把赤裸裸的本质留给观众看”。
“金融危机后的今天，我们面对的世界已经碎裂成了瓦片，而且像博客、微博，以及其他庞大的网络工具，都加入这个会计纪录的队伍中，每个人都在对碎片进行叙述。我们是否需要也尝试一下赫尔佐格式的用感觉直接去碰撞本质呢？ 赫尔佐格的方式是不是对我们这种理性的、工具主义的认识世界方式的一个很重要的纠正和补充呢？”李一凡在创作过程中，也正在进行进一步的探讨。
赫尔佐格对于世界上无论什么地方所发生的任何事件都有着高度的敏感性，而且不畏艰险前往事件发生地去拍摄。比如他前往加勒比海一个海岛上近距离地观察苏弗利埃尔火山的蓄势待发，冒着生命危险观察爆发之前的景象，采访留在岛上的唯一一个老人……滕国强指出：“对世界每时每刻所发生的事件具有高度的敏感性，应是纪录片导演具有的一种职业素质与追求。”
在赫尔佐格的影片里，我们经常可以看到选用了不少著名古典音乐作为配乐，甚至还有蒙古长调。上世纪80年代后期，赫尔佐格曾经有几年时间改做歌剧导演，曾经导演过20多次瓦格纳、莫扎特等著名作曲家的歌剧。此外，赫尔佐格还经常自撰剧本，兼作制片人。滕国强评价说：“赫尔佐格的才能是多方面的，他所具有的多方面的素养是我们中国导演——无论是拍故事片和拍纪录片的导演应该引为楷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