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新闻报》的窃听丑闻不仅引发了默多克传媒帝国的地震，而且呈现出愈演愈烈之势。随着其影响的不断外溢，人们在质疑传媒职业操守的同时，更牵扯出深层次的警媒、政媒不正当关系，英国首相卡梅伦也因此遭遇“上任以来的最大嘲笑”。
窃听丑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默多克的传媒帝国在英国遭遇滑铁卢，直接原因是其不健康的传媒文化与做法自酿苦果，超越了道德和法律的底线，致使窃听丑闻全面爆发。而丑闻的不断发酵，究其根本则有两个重要原因：
一是反对党借力追打保守党。长期以来，媒体争夺与“丑闻政治”一直是英国党争的重要特色。默多克旗下新闻集团曾支持工党三次大选获胜，后转而支持卡梅伦的保守党，在彰显出其强大的政治影响力的同时，也反映出其政治立场的不确定性。
在传统英国媒体中，报纸多是有属性的，比如说支持中左翼的工党或右翼的保守党。此次首先披露“窃听门”的《卫报》正是传统支持工党的中左翼报纸，在其爆料后的第二天，工党议员即在下院发动紧急辩论，要求就窃听丑闻展开公开质询。工党领袖米利班德更是率先反对默多克收购天空电视，甚至要求分解默多克的英国分部。工党的一系列举动显示，其有意借力“窃听门”打压保守党，且已见效果。根据英国民调机构YouGov的数据，近期，保守党民意支持率一直落后工党5个百分点以上；工党领袖米利班德也因在此案中出头挑战默多克集团而支持率骤增。
可以说，“丑闻政治”素来是英国政治斗争中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比如，从与伊拉克战争相关的“情报门”到后来的议员“骗补门”，丑闻的持续发酵直接导致执政党民意支持率的下滑，并对后来的布莱尔提前下野和布朗的竞选败北产生一定影响。“窃听门”事件是卡梅伦上台以来面临的第一场丑闻，其来势之凶猛，对卡梅伦的执政之路无疑是一场巨大的挑战。
默多克此次在英国遭受重创的第二个深层次原因是其在英国传媒市场过于坐大。目前，新闻集团已控股英国近40%的报纸，旗下六张报纸日总发行量达2500万份，成为保守党、工党竞相讨好的对象。默多克苦心经营多年的传媒帝国拥有极强的舆论引导能力，多次试图让英国政府放松对媒体监管，并阻止政府出台会损害旗下报纸和电视台利益的政策。此次若不是止步于“窃听门”，一旦其收购天空电视成功，将占据约35%的英国电视市场。这种跨媒体所有权扩张将极大地改变整个英国媒体的产业格局，不仅有碍于所谓的英国媒体“多元性”，为其传媒同行竞争对手所不容，也让英国公众及各大主流政党颇感不安。实际上，“窃听门”事发后，率先对其进行攻击的虽是反对党工党，但却迅速得到了保守党和自由民主党联合政府的支持。这既是出于自保，也不无借机弱化其对英媒控制力、摆脱其政治影响力的考虑。
由此可见，默多克现下在英国的境遇，用中国的俗语说颇有几分“墙倒众人推”的意味；而在西方的语境中，更似默多克不可抗衡的“魔咒”被打破了。曾经被新闻集团抛弃的政党，曾经被媒体爆料而或名誉扫地、或丧失前途的“问题政客”们开始纷纷反扑，以道德的名义清算默多克。
英国政媒关系步入调整期
40余年来，默多克成功的商业运作与政治赌博，塑造了英国独特的政媒关系。“窃听门”的爆发，就如同次贷危机对银行业、议员“骗补门”对政客一样，将对英国传媒以及政治与传媒的关系产生深远影响。
“窃听门”事件的一大直接后果，无疑是默多克传媒帝国在英国政治中的传统强势地位将遭削弱。默多克在听证会上被问及与历任首相的关系时，居然以“我倒宁愿他们不要来烦我”作答，这种对英国政治强势如斯的影响力显然将不复存在，也将难以复制。随着事件引发的政、媒各界的反思及后续监管政策的出台，未来一段时间内，英国政媒关系将进入调整期。日前，卡梅伦政府已经释放出加强对政媒往来监管措施的信号，规定今后政府部长以及公务员在与媒体高管和主要采编人员会晤时，都要对会晤进行记录。
此外，窃听丑闻在严重影响英国公众对媒体信任度的同时，也引发有关媒体监管的辩论。卡梅伦已宣布，现有的媒体监管机构“英国媒体投诉委员会”显然失灵，面临改革。而媒体监管机制的失效，显然与不正当的政媒关系密切相关。随着独立法官的调查介入，据称将有可能依据下院此次调查的结果，出台英国新的传媒法，系统地改革整个媒体监管体系。
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菲利普·史蒂芬森为“窃听门”之后的英国政媒关系发展指明了道路：“加强媒体管制、收紧所有权法规、媒体老板与部长们之间的关系透明化，以及重建相互尊重。”或许，如他所言，“这场令默多克丢面子的事件，给英国带来了一个打造更健康的政治的机遇”。
杨芳（作者单位：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研究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