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孟小冬》：简单的布景透其一生的苍凉

　　初冬，台湾国光剧团在长安大戏院上演京剧《孟小冬》（编剧：王安祈，导演：李小平），主演魏海敏是台湾知名旦角，她所扮演的孟小冬亦是极富传奇色彩的民国坤生，两者结合，非常吸引北京观众的注意。

　　《孟小冬》的曲词优雅，作为一部人物传记的戏，王安祈采用了时空交叉、“戏中戏”的形式，注重人物抒情，推进故事发展，并不刻意追求激烈的戏剧性和悬念，因为“冬皇”事迹于戏迷并不陌生。2008年，电影《梅兰芳》将梅兰芳与孟小冬的一段婚外恋情带入观众眼帘，随着一些尘封历史资料的打开，人们渐渐知道了孟小冬的痴情与决绝，也对她和梅先生失之交臂的恋情叹息再三。也许是创作者力图将现在时空和过去时空进行区分，在音乐上，现在时空的音乐接近民歌小调，偶尔似歌剧的咏叹调，和传统戏的西皮二黄形成鲜明对比。

　　舞台上，梧桐叶、枯树，简单的布景，透着孟小冬一生的苍凉。投影画面的黑白老照片，更显得“物是人非事事休”，再美好的粉黛，终不过一场虚空。“追寻声音”是《孟小冬》一剧的主题，全剧的上半场，主要讲述“梅孟姻缘”，下半场则表现孟小冬与杜月笙的交情。孟小冬一生最爱的男人，也是伤害她最深的男人梅兰芳，并没有出场，他如一个虚幻而美丽的泡影，在孟小冬的生命中一闪而过。他们俩的故事，全凭孟小冬一人讲出来，魏海敏身兼生、旦两种表演、两种唱腔，展现这段堪称凄美的爱情。上半场的戏，可以说是魏海敏的独角戏。

　　下半场，唐文华扮演的杜月笙出场了，杜月笙不是梅先生那般高贵典雅的神仙中人，他是地地道道的俗世枭雄，他对孟小冬是实实在在的好，所以他在舞台上是有形的。此时的杜月笙已近晚年，英雄迟暮，他尊重孟小冬，安排她向余叔岩潜心学艺，满足她的心愿。在对着大花瓶吊嗓子，苦学余派的时候，孟小冬找到了自己不带一点杂质的“声音”，创造了属于自己的事业辉煌。临了，孟小冬陪伴杜月笙度过最后的岁月。

　　所有的姻缘，几乎都是一个“偶尔”的缘故。剧中，余叔岩临时生病，戏园子老板让孟小冬替补，和梅兰芳演《四郎探母》。豆蔻年华的孟小冬对中年优秀成功男士梅兰芳本就有崇拜之心，上台前，梅先生帮她理翎子，要她莫慌，就这么轻描淡写不经意的关怀，令孟小冬受宠若惊，少女芳心萌动。通常，愈是让人们觉得不可触及的女神般女性，往往不见得对金银财帛动心，反而是男人把她当普通女人关心时，她登时就被俘获，孟小冬便如是，梅兰芳就是她逃不过的“劫”。

　　孟小冬心甘情愿做了梅的“妾”，两人台上“游龙戏凤”、台下切磋技艺，孟小冬的声音与梅兰芳的声音，相得益彰。“大都好物不坚牢”，剧中，孟小冬穿着丧服，赶往梅家为梅母奔丧，一路上想着梅先生走过的路，怕他不敢公然认她，又渴望他认她，这种复杂而矛盾的心理，魏海敏拿捏得十分准确，使人们分外同情孟小冬的处境。梅兰芳的逃避，让孟小冬大受打击，“一夜西风，老了婵娟”，从此，梅孟决裂。舞台投影上，一片黄色的梧桐叶飘然而落，孟小冬心如死灰。和梅兰芳前后也不过四五年时间，却把这个女人一生的爱耗光了。真实的孟小冬刚烈高傲，从此坚拒再见梅兰芳，观众再也无缘一睹这对情侣的珠联璧合了。从近年发现的史料表明，1956年，梅兰芳在香港曾经见过孟小冬，梅先生已然甲子，孟小冬46岁，尼姑打扮，两人平心静气谈了半个小时。见面又如何？还不是海角天涯，俩俩相忘。朱航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