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仔戏《蝴蝶之恋》：滔滔海峡水 悠悠两岸情

　　滔滔海峡水 悠悠两岸情

　　——歌仔戏《蝴蝶之恋》观后

　　海峡两岸首度合作演出的歌仔戏《蝴蝶之恋》享誉海峡两岸，受到观众的好评。笔者观看该剧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为剧中的故事打动，为剧中人物对爱的坚守感动，为剧作家的文本创作和艺术家们的舞台创造而激动。

　　以个体的爱达群体的情

　　《蝴蝶之恋》是一个凄美的爱情传奇。全剧在娓娓道来的戏剧推进中演绎了一对情人忠诚相许的爱情守望故事。演出在“红尘天地间，遗恨蝴蝶恋，生死两不忘，执手心相连”的伴唱声中拉开帷幕。短短的四句唱词，明白扼要地道出了全剧的戏剧情节、人物情绪和意境，道出了蕴涵在其中的深深含义。1949年那个特殊的年份，无论家事、国事都面临着巨大的动荡与变化。来自台湾的小生雨秋霖和来自厦门的小旦云中青因在剧中扮演小生、小旦，两人相交、相知、志同道合，产生了深深的爱恋之情。他们爱的真诚、爱的执著，演绎了一曲生死心相连的蝴蝶之恋。

　　剧中的爱首先来自于两人对共同从事的艺术的坚守。一个扮演小生，一个扮演小旦，他们把演戏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他们爱身上穿的褶子，爱舞台上的角色，更爱自己所从事的演艺之业。雨秋霖告诉云中青：真想与你唱一辈子的戏。云中青回答雨秋霖：我愿意与你唱一辈子的戏。这是雨秋霖和云中青爱的基础与力量，是他们两情相悦、执子之手的生命源泉。其次，云中青与雨秋霖的爱情没有被物化，无论是商会会长王少爷送来的头面、彩服、锦被和赏银，还是在酒楼订好的饭菜、等候的汽车，都丝毫没有动摇云中青对爱的坚守，财物和权势无法打动云中青对雨秋霖的爱。

　　云中青与雨秋霖的爱之所以感人，之所以获得观众的认可，赢得观众的泪水，不仅在于他们凄美的爱情属于其个体的际遇与不幸，还在于从他们悲欢离合的爱情聚散中，巧妙地表达了1949年那个特殊的年代，国家的现实处境和此后民众对于两岸亲人的思念之情。云中青的母亲告诉台湾小生雨秋霖，要明媒正娶云中青，办一场体面的婚礼，风风光光地将女儿嫁出去，否则就别想娶她。为了兑现自己的承诺，雨秋霖回台湾准备婚礼。体面而又风光的婚礼是世俗社会中普通人对生命的尊重和对生活的热爱所为，而在剧中正是这体面而又风光的婚礼构成了全剧的戏剧之核。雨秋霖信誓旦旦地走了，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踏出去的这一步却是他大半生守候的开始，望断天涯路归期遥遥。云中青与雨秋霖因爱而合，因爱而分，缠绵悱恻的爱情，带给他们的是长久的情感煎熬。

　　第四场戏的时空处理是全剧的点睛之处。1949年秋，台湾基隆港和大陆厦门港，戏剧在不同的两个时空中展开，云中青和雨秋霖分别站在两岸望着无际的大海。“台湾的船已经停开了”，“海面已经封守了”，“船全停了，行船的阿炳，阿秀的父亲，连卖菜的阿东伯都没有回来。”在叙述如此之严峻的问题时，剧作用平静、坦然、淡定的戏剧情怀，在不经意的描写中，表达了海峡两岸之间的分离。这种分离不仅是云中青和雨秋霖的分离，也是行船的阿炳、卖菜的阿东伯和阿秀的父亲等人的骨肉分离，更是海峡两岸千万个亲人的分离，是祖国神圣家园的分离。

　　该剧不仅仅是写海峡两岸小生、小旦的凄美爱情，同时也是透过小生、小旦的爱情描写，回到人自身，由关注个体的生命与情感转向对外在社会的关注，以此呼唤人性和人道，重塑人的尊严，反思沉重的社会问题。

　　以自然之情寓人文之情

　　以往戏剧作品中，戏中戏表演大多是以戏中的人物表演来完成的，以此表达戏中人物的命运与舞台上人物命运的某种契合，或者表达戏剧的某种含义和暗示某种契机。而该剧的戏中戏却是由两只美丽的蝴蝶扮演，他们翩翩而来，姗姗而去，贯穿了整个戏剧首尾，构成了美丽的戏中戏。《蝴蝶之恋》之所以以蝴蝶的表演作为剧作的戏中戏，用意是深刻的，除了山伯英台化蝶的感人故事之外，自然界的蝴蝶也为作者确立这一形象提供了想象的空间。

　　剧中多种表现方法的使用，使蝴蝶的表演具备了感人的艺术魅力和强烈的艺术效果。首先，剧作给予蝴蝶一种独立的演出时空，将蝴蝶的美和所要诉说的故事展示给观众。如第一场开场，清脆的笛声响起，英台和山伯飘然而上，两只蝴蝶的故事由此开始。到山伯与英台同唱：

　　正是江南好风光，春暖花开与君逢，

　　金兰结义生死契，相知不弃伴始终。

　　山伯英台这一段表演的相随相伴、恩爱缠绵、边唱边舞都是在独立的时空中由两只蝴蝶完成的。其次，在戏中戏的表演中，剧作还采用了间离效果的处理方法，让剧中蝴蝶表演的山伯英台与现实生活中的苦难情人，在同一个舞台的双重空间中同时表演，蝴蝶的表演与人物的表演并行不悖，互不影响，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错中，既体现了蝴蝶的浪漫和爱情的美好，又折射出悲情的时代，一对相爱之人的情感煎熬。这种虽然间离却又互相关联的表演不仅是舞台呈现所寻求的一种形式，更是以蝴蝶代表的意象与云中青和雨秋霖所代表的具象之间的完美融合，是形式与内容，精神与实体之间的交汇与默契，是半个世纪中黑发变白发，青春变老妪的悲情写照，是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的有机结合，在自然之情中寄寓着浓浓的人文之情。

　　以独特的风格展艺术之张力

　　歌仔戏的历史渊源比较清晰，迄今约有百余年历史，是戏曲众多剧种中“惟一一个根在大陆而形成于台湾并由海峡两岸人民共同创造和培育的地方剧种。歌仔戏的形成是闽南人在台湾播种同根文明历史的生动写照”。确切地说，歌仔戏兴起于民间，成长于民间，成熟于民间，始终没有脱离两岸的民间百姓。带着这种先天的基因，歌仔戏的音乐、语言和题材，都具备了编演海峡两岸普通人生活的独特优势。《蝴蝶之恋》发挥了歌仔戏剧种的独特风格，完美地体现了歌仔戏的艺术张力。

　　《蝴蝶之恋》的音乐由目前歌仔戏最重量级的作曲家设计，整个音乐风格十分悠扬、流畅、委婉，与剧作的内容十分吻合，特别是将两岸不同风格、表现不同情感的音乐形式融汇交织在一起，既有浓郁的歌仔戏韵味，又体现了歌仔戏是由两岸艺术家共同培育的特点，主题曲“蝴蝶飞”采用的是在台湾流行的《思想起》的曲牌，优美舒缓的曲调贯穿全剧，以此决定了剧作的音乐基调。剧作还充分发挥了歌仔戏唱腔的演唱方式，不仅有云中青、雨秋霖各自的独唱，还有两人的重唱，英台山伯与云中青雨秋霖的四重唱，既丰富了唱腔也使曲调具备了更多的内涵，为歌仔戏一曲多腔的传统美学风格提供了充分展示的空间。令人感动的是剧作中云中青唱雨秋霖教的《七字调》，雨秋霖要云中青“教我唱厦门的《杂碎调》”，不仅强化了两人的恩爱情分，还彰显了歌仔戏由两岸共同哺育的独特发展轨迹。舞美设计简洁、空灵、虚幻，与全剧格调统一。

　　目前，尽管歌仔戏已经有很多成熟的作品，但就总体而言，歌仔戏尚处于发展阶段，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此次合作对歌仔戏艺术的提升就是一次很好的实践。(何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