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蛮参加“左联”结识斯诺 称其为“白雪先生”

从左至右为诗人萧三、作家丁玲和画家胡蛮，斯诺摄于延安。

　　上世纪30年代，为征集左翼美术作品到巴黎展出，我的父亲胡蛮结识了斯诺。当年，父亲称斯诺为白雪先生，并常到其在北平的住所商议赴法举行《中国革命美术展览会》之事……

　　埃德加·斯诺于1928年来华，曾任欧美多家报社驻华记者、通讯员，被毛泽东主席称为“我们的美国朋友”。不过，国人对这位美国记者的认识大多是从1970年10月1日，他获邀与毛泽东一起在天安门城楼上国庆观礼的特殊礼遇开始的。我对他的认识则来自于一张由他拍摄的老照片，就是延安时期父亲与丁玲和萧三的合影。

　　我年轻时，父亲胡蛮(王钧初)经常拿着这张照片，向我讲述他曾参加过的革命美术活动，其中也谈到过他所熟悉的美国朋友埃德加·斯诺：早在上世纪30年代初为了向黑暗势力斗争，父亲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左联”并且领导了“左联”的北平左翼美术家联盟的革命美术活动。这一时期他结识了美国记者斯诺。起因是1933年底和1934年初，父亲与上海的鲁迅、宋庆龄就革命美术活动有着书信往来，经他们介绍父亲接待了来北平的“马来反战调查团”代表，为他们征集北方的革命美术作品带到法国巴黎，并于1934年4月举行了《中国革命美术展览会》。作品有数十件，其中也有父亲的油画和水墨画。而鲁迅则亲自征集了上海、杭州、广州等地的许多参展木刻作品。展览开幕后法国共产党机关报《人道报》发表了介绍文章，后父亲等人又接到了来信，得到了好评和鼓励。也就是在筹备此次展览时，父亲与在燕京大学任教、并关心中国革命美术的斯诺相识了。对此情景父亲在1960年7月18日的日记中说：“鲁迅时期，由宋庆龄介绍，汪慎明约我到他(斯诺)家去，为征集左翼美术作品到巴黎展出和谭女士——一位由法国到沪来北京的女作家见面，并认识了他(斯诺)和他的夫人。”

　　当年父亲称斯诺为白雪先生，并常到他北平的住所活动。父亲当时爱骑车，斯诺也爱骑车，交往时使用这种交通工具当时是最便捷的。这一时期，许多的中国左翼革命美术作品经我父亲推荐，又由斯诺之手介绍到了国外——使世界逐渐地认识了红色的中国。这些中国早期无产阶级革命美术作品的原作和资料、包括斯诺对父亲的详细报道素材至今仍保存于美国的斯坦佛大学(由斯诺前妻海伦斯诺后来捐赠给该校)。我国美术史家金维诺先生上世纪80年代访问该校时，曾亲眼看到过这些材料。

　　1935年何梅协定签订后，日本帝国主义更加嚣张，蒋介石不但对日寇不抵抗，反而镇压苏区红军、革命志士和爱国人士。当时北平的宪兵、特务也是横行霸道，镇压迫害爱国人士，父亲在北平的起居处处受到监视，几乎无法活动。这时又是斯诺介绍并安排我父亲去见鲁迅先生。父亲于1935年6月底到了上海，在姚克、史沫特莱女士陪同下他第一次见了鲁迅，后来又与先生密切往来(鲁迅日记中有详细记载)。为解决父亲的工作和学习，鲁迅先生决定要他到苏联去，并写信给国际文学编辑部的萧三同志介绍他到那里去。为了给父亲筹集赴苏路费鲁迅先生又帮助、指导父亲作过三张小幅油画(《卖儿女》、《探狱》和《百万双草鞋运动》此三幅作品宋庆龄、许广平也都参加了审阅)，并亲自安排将这些画作卖给了苏联驻远东苏维埃。

　　父亲一进入苏联即写信给鲁迅先生并请其转告斯诺夫妇及史沫特莱，请他们放心。斯诺夫妇当时也是关注着我父亲赴苏行程的。对此鲁迅曾在其1935年10月12日写给姚克的信中提及这次行程说：“莘农先生：王君(注：父亲当时仍使用王钧初之名，到延安后才改名胡蛮)已有信来，五日可上车。那么他现在已经到达了。他又嘱我托先生转告两处：一。雪氏夫妇，(注：snow,雪，斯诺的代称)说他旅行顺利；二，s女士，(注：s，史沫特莱女士)说她交给他一个箱子，船上没人来取，现在他只好带着走了……”

　　我的父亲是于1939年5月从苏联回延安的。论及与斯诺在延安的接触时，他又在1960年7月18日日记中谈到：“我在延安时，他写过《西行漫记》。在鲁艺由赵毅敏、萧三同志主持招待他吃饭和参观时，我也陪过一次。”父亲在延安的活动从《斯诺眼中的中国》一书中也能找到斯诺当年对其进行过的报道。

　　新中国成立后，斯诺又曾于1960年访华。他当时很想见我父亲，7月中旬曾委托中国作家协会约我父亲与他见面。由于当时中美关系紧张又逢反修正烈，我国的《参考消息》亦对斯诺作了负面报道，说其近期写作过《复归于始》，已不像从前(鲁迅时期)以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自由主义者身份同情中国的左翼。受此影响，身不由己的父亲只能选择沉默并回避了斯诺……

　　1972年2月15日，斯诺在瑞士日内瓦因患癌症病逝。按照斯诺的遗嘱，其一半骨灰葬于北京大学的未名湖边，墓碑由叶剑英手书。

　　(作者康乐 系胡蛮先生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