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滚动| 国内| 国际| 军事| 社会| 财经| 产经| 房产| 金融| 证券| 汽车| I T| 能源| 港澳| 台湾| 华人| 侨网| 经纬
English| 图片| 视频| 直播| 娱乐| 体育| 文化| 健康| 生活| 葡萄酒| 微视界| 演出| 专题| 理论| 新媒体| 供稿

左拉中译本首次大规模整理出版 译者已故21年

2013年08月23日 10:24 来源:北京青年报 参与互动(0)

  如今,中国作家以“写实”、“非虚构”等方式进行创作。有人认为,这些所谓的“新概念”,与法国作家左拉的自然主义并无根本区别。

  左拉的自然主义,与巴尔扎克的现实主义、雨果的浪漫主义并称近代法国文学的“三大流派”。

  1902年9月25日,左拉因煤气中毒去世。

  十几天后,1902年10月6日,在浙江东部临海县,一个小山村的阁楼,一个男孩呱呱落地。

  寄望于“飞黄腾达,封官晋爵”,父亲给儿子取名“毕修爵”。

  “毕修爵”,18岁成为我国最早赴法勤工俭学的留学生之一,25岁成为第一位将左拉作品引进中国的译者。

  因为钟爱左拉,他改名“毕修勺”,——“勺”,“虽小但不能少”,临海话中与“爵”同音。

  25年牢狱之灾,支撑着毕修勺的,是左拉;至耄耋之年,他翻译着左拉,并在1992年谢世之前,几乎译完了左拉一生的全部作品。

  本月,毕修勺译《左拉文集》的第一次全面整理出版,拉开了序幕——第一批书、中短篇小说和早期长篇小说共八种面世,其中七种为时隔60年再版,长篇小说《克罗特的忏悔》系首推中文简体版。

  结缘左拉

  毕修勺父亲早逝,靠母亲操持家务和变卖田产,在家乡读完小学、初中。1920年,年仅十八岁的他赴法勤工俭学。先在诺尔蒙地特公学学习法语,后于1921年进巴黎核诺汽车制造厂勤工俭学学习法文史地等课程,后转入巴黎高等社会学院学习。他与萧三结为同窗好友。他先后结识了蔡元培、何长工、范长江、郭沫若、巴金、胡俞之、陈步雷、张伯钧,以及国民党高级军政人员陈诚等等。

  在法国,左拉笔下法国工人的痛苦,青年毕修勺感同身受。对左拉人人平等的思想,毕修勺甚为欣赏。他曾写道:“一次我偶然得到一本左拉的名著,我一口气读完,边读边流泪……并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把左拉的全部作品翻译成中文。”先生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6年后,他返回祖国时,所带的唯一财富是五六十卷书籍——几乎全是左拉的。1927年,他的第一部译作《左拉短篇小说集》问世了,他成了第一个把左拉介绍给中国读者的翻译家。

  毕修勺,是“教育救国、文化救国”的倡导者。据其子毕克鲁介绍,1925年回国后,任临海回浦中学教师。1927年提出“教育跟生产劳动相结合”,后作为筹备委员会委员,与蔡元培等先生开办了上海劳动大学。1936年还曾与巴金等人创办过文化生活出版社。

  1930年,毕修勺第二次留学法国。他特地到巴黎圣维克大街35号访问左拉故居,调查研究,收集有关资料。

  据复旦大学教授陈思和介绍:“左拉是语言大师,他写什么就得像什么,要想像什么就得学什么。譬如,他去过巴黎小菜场,看鱼怎么送进来的;写病人出天花,就去医院待着。毕修勺追求的,是‘最接近左拉的语言’。”为了翻译出来“工人,就是工人”,毕修勺在法国走遍了左拉去过的地方。“左拉为写出天花去过的医院,毕修勺去过;左拉看送鱼的小菜场,毕修勺去过……左拉溜达过的街头巷尾,毕修勺都去过。”

  “父亲改名,决定了他的一生,勤苦的一生。”毕修勺之子毕克鲁告诉记者。

  抗战胜利后,凭借其在国共两党之间的良好人脉(在共产党方的有周恩来、何长工;国民党方的有陈诚、李石曾、吴稚晖),毕修勺若想谋得高职,易如反掌。有人请他出任上海市市长顾问,他毅然谢绝。

  毕修勺的心思,全在“左拉”身上。1946年至1953年,作别政坛的他,全身心地扑进左拉译介事业,前前后后翻译了十多部四百万字。

  他曾经天真地计算,照这样的进度,再用十年,就可以把左拉作品全译完了。

  与巴金的恩怨

  在巴金的文学之路上,左拉是重要的。在《谈“新生”及其他》中,巴金称,正是左拉笔下的精彩,让他在留法期间心生创作的冲动,让“原想通过对经济学的研究,深入探讨无政府主义的理论,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和自己的努力方向”的巴金,改变了他赴法的初衷,并步入文学之路。

  而巴金第一次知道左拉,是从毕修勺那里。据介绍,1927年元旦刚过,一天晚上,已经从法国回国的毕修勺,正在家里忙于《左拉短篇小说集》的翻译。一位大眼睛青年慕名而来,他自报家门,名李尧棠,字芾甘。青年称由于对家庭和现实不满,准备去法国勤工俭学,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请毕先生帮忙。毕修勺十分高兴,当即表示帮忙,还向巴金介绍法国大革命以及法兰西文学,尤其是左拉。

  不仅如此,毕修勺还帮年幼自己仅三岁的巴金办理了出国护照,兑换了法郎,在当年1月15日,亲自将22岁的巴金送至黄浦江码头,登上法国游船公司的“昂热”号游船,并和游轮的法国管事打了招呼,对巴金予以关照。

  毕修勺老友艾以曾撰文提及,毕修勺与巴金,曾是无政府主义的同道者。但1949年后,“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时的巴金,努力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紧跟党的号召,认真改造自己,以跟上时代的步伐;而毕修勺则依然故我。

  当已与毕修勺绝交的巴金,在政治斗争中被打倒,有人妄图以毕修勺为突破口,“彻底打倒巴金”。面对威逼,毕修勺选择了拒绝:“虽然我和巴金有过一段良好的关系,但我们已经断交多年。我不能落井下石,无中生有去陷害别人。据我所知,巴金和国民党没有关系,你们再问一百遍也是这样!”

  艾以称,毕修勺在特殊年月为巴金所做的坚持,巴金并不知道。1979年6月,在范长江的干预下,77岁的毕修勺“平反”了。结束二十多年牢狱生活,他回到16平方米的老房子里,继续左拉小说翻译。这期间,艾以、孙大雨、刘衍文、王若望等老友都曾劝毕修勺与巴金重归于好,但被毕修勺谢绝了:“过去的,就过去吧。对巴金,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他去法国,我对他的那些帮助,那都是应该的,而且,我帮助过的人,不只是巴金一个人。至于他对我怎样,我并不在意。”他还“祝巴金活能够到一百岁”!

  视牢狱之灾“减肥、戒烟、锻炼身体的机会”

  上世纪50年代,错案造成的艰苦岁月里,警察要把毕修勺从家中带走,毕修勺以“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的“迂腐”,提出了一个请求——请求带几本法文版的左拉作品进牢狱。对方回以他一阵狂笑和讥讽。

  在“肃反”中,获悉自己可能被判死刑的消息,他仍能呼呼大睡。多年后,儿子毕克鲁问老父亲,真不怕死?毕修勺说:“抗战时,我被日本炸弹差点炸死,被救回来,现已多活20多年,有了你这个儿子。人总是要死的。如生恶病,痛苦时间长,且连累家人,倒不如枪毙,时间很短。这样死去,也没什么不好!”

  对坐牢、劳改,毕修勺视之“减肥、戒烟、锻炼身体的机会”。刚惹上牢狱之灾时,太太给邓颖超写信求助,之后毕修勺被问“要不要当个官”,毕修勺说:“八年抗战,写抗战时评,头发都掉光了,我还当什么官?”

  25年过去了。1979年6月,因范长江干预,毕修勺才获彻底平反出狱。

  再度可以翻译左拉作品时,毕修勺老矣。辨别那细小弯曲如爬虫般的法文字母,他必须借助老花镜。但毕竟回到久违的书桌,重新进入左拉的世界了。

  研究巴金的陈思和,在1982年与毕修勺结识。“在我这个大学生面前,70多岁的老人毫无架子,讲当年跟邓小平在法国勤工俭学,与周恩来、邓颖超在抗战的时候一起工作,讲得眉飞色舞。”但当被问及他翻译的左拉何时可以出版,毕修勺脸耷拉下来了。

  “他讲的三句话,我迄今记得。”陈思和说,“第一句话,只问耕耘,不问收获。第二句话,门,是一点一点打开的。第三句话,这个书不出版,不是我的损失,是中国读者的损失。”

  毕修勺对陈思和说,“我就是学左拉的。”左拉二十几岁的时候,就安排了40年的工作——两年一本小说,坚持不懈。“写什么,都定好主题了。”学习左拉的毕修勺,“日行三千步,日译三千字。”“最辛苦的、最难的先译。”

  到1991年他89岁之际,毕修勺已有约1000万字、30部作品的译文脱手。1992年,故人西辞黄鹤去。“多半不会畅销”的左拉译本,正整齐地“束之高阁”,任其“沾满灰尘,发黄变脆,虫咬鼠啃”。

  在毕修勺的译笔间,常常能窥见他自己:“这就是今天,在我自己可以做主的时刻,我为什么时常盼望我能逃避到偏僻的一角,在百花盛开的江边和两棵老柳树的枝干中间,过着恬静生活的理由。”文/本报记者 朱玲

【编辑:宋宇晟】

>文化新闻精选:

 
本网站所刊载信息,不代表中新社和中新网观点。 刊用本网站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未经授权禁止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违者将依法追究法律责任。
[网上传播视听节目许可证(0106168)] [京ICP证040655号] [京公网安备:110102003042-1] [京ICP备05004340号-1] 总机:86-10-87826688

Copyright ©1999-2024 chinanews.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