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家杨武能痛别爱妻 夫妇能合译"豪夫童话全集"

杨武能的弟弟杨武华翻阅王荫祺的遗体捐赠登记表。 重庆晨报记者 雷键 摄

杨武能、王荫祺夫妇在丹麦安徒生雕像前合影。受访者供图

　　重庆晨报记者 傅柃畅 张旭 报道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落红和春泥，都是一位名叫王荫祺的老人。或许你对这个名字稍显陌生，但说起他的丈夫杨武能，大家会比较熟悉。在重庆武隆出生的杨武能有着德语翻译界“傅雷”之称，《浮士德》、《少年维特的烦恼》、《格林童话全集》等一系列耳熟能详的文学大作，均是由他翻译并呈现在读者面前的。

　　杨武能、王荫祺夫妇合译的《豪夫童话全集》、《雪山水晶》、《小不点和安东》等，也是很多人熟知的作品。

　　半年前，王荫祺在德国被查出胰腺癌晚期，她向家人立下了希望捐献遗体的遗嘱。本月13日0点18分，王荫祺在市肿瘤医院故去，她的遗体按照遗嘱进行了捐献。而沉浸在悲痛中的杨武能先生，也准备填下遗体捐献志愿书……

　　一场特殊家庭会

　　患病的她宣布惊人决定

　　时间回到半年前，在德国多特蒙德，与家人定居于此的王荫祺因胃部不适，去医院被诊断为胰腺癌晚期。

　　今年1月12日，杨武能、王荫祺夫妇叫来两个女儿，召开家庭会议。王荫祺宣读了遗嘱，有对子女的安排、有学术后续交待，而最后一条让家人很吃惊。

　　王荫祺斩钉截铁地告诉家人，她想将遗体无偿捐献给国家，做医学研究之用。“这是我记忆里最特殊的一次家庭会议。”杨武能说，妻子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紧扣在他的心头。

　　一封动情的家书

　　大女儿恳请亲人们理解

　　两个女儿难以接受母亲患绝症一事，1月14日，一家人踏上了回故乡重庆的路。他们迅速找到了西南医院肝胆科的专家，再次检查的结果为：确诊胰腺癌晚期，最多还能活3~6个月。

　　当时，王荫祺身体非常虚弱，已经不适合做手术和化疗，只得住进肿瘤医院采取一般治疗维持生命。眼见着妻子一天天消瘦，杨武能非常难过——共同走过47个年头的她，竟还有不到半年就将永远离开自己。

　　如何将母亲捐献遗体的决定告诉其他亲人？大女儿merry 杨决定亲自执笔，写一封家书，信中表达了父亲以及自己对母亲决定的支持。“在生与死的这条河的两岸，用爱建起通往彼此的桥梁”。merry 杨这样写道，希望其他亲友也能够支持和理解。

　　一份捐献志愿书

　　杨武能也作出相同决定

　　6月30日，杨武能怀着复杂的心情，替妻子在遗体捐献登记表上签了字，她去世后，遗体将通过重庆市红十字会捐献给重庆医科大学。

　　“我们的父母去世后，骨灰全部撒进了长江。”杨武能的弟弟杨武华说，上世纪八十年代，双亲去世后，他们根据父母的遗愿将骨灰撒进长江。如今，每年清明节，一大家子都会到珊瑚坝缅怀，“魂系长江，造福子孙。”杨武华说，这是父母在遗嘱中写的，而王荫祺也许是受了父母的影响，才作出这个决定。

　　本月13日，王荫祺病逝后，77岁的杨武能伤心过度，这几天也身体不适，只能在家休息。“大哥向来内心坚强。”杨武华说，杨武能也已经决定，去世后将捐献遗体。说着，他拿出一份杨武能让他准备的空白的遗体捐献志愿书。

　　重庆市肿瘤医院肝胆外科医生曾建挺，是王荫祺生前的主治医生，他十分钦佩王荫祺的做法，“以往有病人去世，大多是捐献眼角膜。”

　　曾建挺说，胰腺癌早期一般不易查出，根据王荫祺的身体情形，捐献的遗体将会用于医学解剖，对于研究胰腺癌会有一定贡献。

　　王荫祺

　　女，1943年出生，北京外国语大学毕业。1968年与杨武能结婚，育有两女。与杨武能合译《豪夫童话全集》、《雪山水晶》、《小不点和安东》等作品。

　　忆王荫祺·声音

　　杨武能：她这个小女人胜过许多大男人

　　“她这个小女人在某些方面胜过了许多大男人。”在杨武能眼中，妻子不是一个寻常女子，她外表柔弱，内心却刚强、坚毅，不只是贤妻良母和自己的事业帮手，更可以称得上是一位非凡而伟大的中国女性。

　　杨武能之弟：王荫祺是大哥的得力助手

　　王荫祺是四川成都人，北京外国语大学德语系高材生，翻译有不少德语书籍。她在德语翻译界的名声，虽不能与杨武能相比，但她却是杨武能的得力助手，除了料理家务照顾子女，工作中也为先生提供了不小的帮助。

　　“可以说，大哥的成就和建树也有她的一半。”杨武华说。

　　杨武能学生：慈爱师母总想着回报社会

　　现任四川外国语大学科研处处长的李小青，在2002年~2006年期间攻读博士，师从杨武能，在她心目中，老师不苟言笑，严谨而细致，而师母王荫祺则对她关怀备至。

　　“当时我到四川大学读博士，学习的是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李小青说，杨武能老师住在顶楼，每次拜访他家，师母王荫祺都会忙着准备茶水、小吃听她倾诉。

　　“毕业论文一般半年左右就能够修改完成。”李小青说，而她在杨武能的严格要求下，硬是花了一年时间才完成，文中的标点符号，杨武能也会亲自一一修改。

　　对于王荫祺捐献遗体的决定，李小青表示既意外又不意外。意外的是当她听说这件事时，师母已处于弥留状态，而不意外的是因为她觉得捐献遗体的决定很符合师母的为人，“她思想高尚，想的都是如何能最大限度地回报社会。”

　　杨武能

　　男，1938年出生，祖籍重庆武隆。1953年毕业于重庆育才学校，1956年高中毕业于重庆一中。1962年毕业于南京大学德语专业，先后在川外、川大任教，1992年至1997年任四川大学欧洲经济文化研究中心主任。

　　出版《浮士德》、《少年维特的烦恼》、《格林童话全集》等经典译著30余部，另有学术专著《三叶集》等。2000年获德国“国家功勋奖章”，2001年获终身成就奖性质的洪堡奖金，2013年获歌德金质奖章。目前任国家一项重大科研项目的首席专家。

　　朝霞是她，白云是她 雨珠是她，星星是她 她无处不在啊……

　　我们的母亲没有一座墓碑供我们凭吊，但她无处不在啊：

　　天上的朝霞是她，伴璐儿(杨武能的外孙女 编者注)踩着单车去学校；

　　朵朵白云是她，看着我离开家门去上班；

　　滴滴雨珠是她，一声声敲打在玻璃上，陪我做饭读书；

　　夜晚的星星还是她，伴着孩子和我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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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无时无刻不在我们的记忆里，我们会一直谈论起她，会一直想念着她，直到生命的尽头。

　　她在大舅拍摄的老照片里，在二舅讲诉的老故事里，在她钟爱的侄女侄儿们的童年往事里，她在我们大家的心底。

　　我相信，这才是妈妈最愿意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