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评：比法官辞职更值得关注的是调离

　　新一轮司法体制改革已然拉开帷幕，与此相伴随的，是关于法官辞职话题的讨论日益升温。北京前法官张伟和广东佛山前法官菅志远的辞职故事，在形形色色的报道和评论中被反复重述。

　　有的媒体甚至用上了“法官辞职潮”来形容当下的法官辞职现象。不少法律人也在自媒体上发问：为何改革开始，法官却走了？

　　要分析法官辞职现象，先得拿出点法律人的严谨来。当下法官辞职的比例高吗？没有数据可兹证明。据《南都周刊》昨日的梳理：2008年至2012年间，广东全省各级法院调离或辞职的法官人数已经超过1600名。而从2010年至2013年，江苏调离或辞职的法官是988人，占法官总数的1/10。北京市高级法院院长慕平则在今年两会期间透露，近5年来北京法院系统有500多人因辞职或调动离开法院。

　　注意了，上述数据均捆绑了“调离”和“辞职”，是离开法院的法官总数。这其中，调离法院的法官占了绝大多数，离职的并不多。如广东的数据中，选择离开法院的1600名法官中，辞职的只有不到200人。这200人中，还可继续筛查：比如，先得去除那些因犯了错误而被责令辞职的吧！在剩下的少数辞职法官中，有多少是基于对机关生活的厌倦，有多少是基于对经济收益的追求，有多少又是基于家庭等综合因素的考量，还可细分下去。可以确定的是，单纯因为律师赚得多而选择辞职的法官，与从律师转行做法官的相比，不会超出多少。

　　笔者所接触到的辞职法官中，最常见的理由在于“机关生活节奏沉闷、人际关系复杂微妙”，“年复一年，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不知道你应该怎么干，不知道你能干的什么样”，“你的命运不是掌握在你自己手里，等待一个赏识你的领导又是那么的具有不确定性”。这样的辞职理由也适用于不少选择了辞职的公务员。它对于司法体制的触动意义，正在于如何快速推动司法的“去行政化”，并优化司法系统内的竞争机制，提升法官的职业尊严。从新一轮司法体制改革的政策导向来看，这些都考虑到了。所谓“改革来了”和“法官走了”之间，并没有逻辑关联性。不是改革导致了法官流失，而是法官早已作出了自己的选择，只是撞上了这个属于改革的特殊时段。

　　相比起极少数的法官辞职，超出辞职群体数倍的调离法官群体，倒是更值得我们关注。法官为何要“调离”——通常的调离去向就是党政机关。这个问题的实质就是，为何行政机关比法官更具有吸引力？一个常见的理由是，作为基层法官，十余年辛苦工作还提不了一个副科，且终及一生，可能就在科级止步。远不如党政机关，提拔机会多，“进步”快。当法官以升官作为自己的人生选择，我们要反思的，不仅是官僚体系本身，还有法官职业为何要套用党政官员的职级系统，并用党政职级来禁锢司法职业自身的尊严和荣耀？

　　对司法体制来说，改革方向仍指向“去行政化”。让法官还原为法官，让法官职业成为法律人的荣耀，强化法官职业的精英化无可回避。只有当法官与公务员不再混同，并超越党政官员成为绝大多数法律人向往的职业，我们才能说，司法体制改革是成功的。(王 琳 作者是海南大学法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