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裂”的东北亚该吃什么药？

　　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活动举办一个多月后，众多关注东北亚地区形势的政商学界人士在中国天津聚首，为人口及经济规模均占世界四分之一、战争阴影时隐时现的东北亚地区的发展路径出谋划策。

　　10月14日至15日，2015年东北亚和平与发展滨海论坛在天津召开。

　　日本前首相批安倍“逆潮流而动”

　　与到会的许多同行一样，日本前首相鸠山由纪夫对当前局势有赞有弹。他提到了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大会上裁军30万的宣告，“我认为这一决定值得赞赏，近邻各国都应该向习主席的这一理念学习”。

　　与此同时，鸠山由纪夫对日本现任首相安倍晋三提出了严厉批评。他说，安倍政权正在修改宪法解释，推行新的安保法案，解禁集体自卫权，加大了卷入战争的风险。

　　他表示，过去日本在战争中给亚洲各国带来了很大痛苦，日本宪法第二章第九条决定放弃发动战争的权利，可是安倍打破了这样的理念，逆潮流而动，违反宪法，是令人遗憾的。

　　“我们也看到，在这样的情况下，日本国民开展了大规模的抗议活动，希望阻止日本走上战争的道路，我认为这是一种新的民主主义的象征，也带来了新的希望。我认为日本不应该把自己的目标定位于一个能够发动战争的国家，而是成为一个不去参与战争的国家。”他说。

　　就在同一天，安倍晋三在日本首相官邸会见中国国务委员杨洁篪时，表示会努力使近期将在首尔举行的日中韩三国领导人会议取得重要成果。

　　“我本人非常期待金秋的首尔能够迎来三国领导人峰会。”中日韩三国合作秘书处秘书长杨厚兰在天津表示。他指出，中日韩合作自1999年启动以来成效显著，但近年来遭遇了一些波折，三国领导人会议已经3年多没有举行了，“我们也高兴看到，三国合作正呈现回暖向好的趋势”。

　　南开大学中国APEC研究院院长盛斌打比方说，东北亚国家之间好的时候能像孪生兄弟，坏的时候则像“精神分裂症”患者，内在冲突不断。如果大家都在猜忌斗气，那么经济特别是贸易投资就容易受到影响。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世界与发展研究所所长姜跃春十分关注东北亚地区经济发展的根本问题——大国心态。

　　他分析说，近几年中日经济关系大幅滑坡，贸易和投资出现巨幅下降，原因一方面是政治，另一方面则是两国经济实力对比发生根本性变化，没有针对变化调整好心态。日本一直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2012年中国超过日本，目前GDP已是日本的两倍。

　　但姜跃春依旧认为，未来中日还有相当大的合作空间，在全球经济下降明显的当下，全世界的选择都是“抱团取暖”，中日两国有重新携手、经济上重新拉近的可能。

　　朝韩可以建立“负面词汇清单”

　　在南开大学日本研究院院长宋志勇看来，战后70年来，东北亚地区一直存在不安定因素，现在仍存在不少尖锐矛盾。不稳定因素中，包括狭隘的民族问题和政治家的短视。现阶段，尤其需要日本政治家的觉悟。

　　韩国前国会议长金炯不可避免地谈到了朝鲜半岛问题。在他看来，朝韩两国的停战协议，成了世界历史上最长的停战协议，两国维持了势均力敌的军事力量，半岛局势几十年来是一种“伪装和平”，总是有挥之不去的不安和紧张。朝鲜半岛与中国、日本、俄罗斯接壤，美国也在韩国派有驻军，4个国际性大国利益在这里交织，而没有一个国家对局势有绝对领导和掌控，都不希望发生问题，这种微妙的平衡使得朝鲜半岛维持了停战状态。

　　他强调说，这种状态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更直白地说，我们付出的是随时准备开战的代价”。

　　不过，金炯期待通过对话实现“乐观的未来”。他举例说，今年8月，朝鲜在朝鲜半岛非军事区越界埋设地雷，炸伤韩国士兵，结果两国互射炮弹，加剧了紧张形势，两军进入警戒状态。与此同时，双方紧急启动高层对话，最终达成了协议。

　　“这个地雷事件提醒了我们，朝鲜半岛有这样几个现实：第一，朝鲜半岛停战协议意味着朝韩两国在任何时候都可能进入战争；第二，爆发战争，两国都会遭受严重破坏；第三，谈判和对话可以预防战争，维护和平。”金炯说，这也是朝韩两国有史以来第一次通过谈判解决了危机。

　　他强调说：“朝韩两国不应该相互冒犯，而且不应该动不动觉得被冒犯，他们应该认识到两国体系存在差异，双方逐渐妥协和退让才能够建立起信任的大厦。”

　　金炯建议，为了不使用“侵犯对方的话语”，避免一边建立信任一边摧毁信任，朝韩两国应该建立一个“词语清单”，涵盖双方都不愿意听到的词语、让对方不高兴的话语，并将其公之于众，打交道时避免使用。他说，现在朝韩两国需要的不是韩国所说的统一大业的政策，也不是朝鲜的核武装政策，两国应该相互对话，主动带来和平，相信通过大家的努力这是可以达成的。

　　“东亚议会”机制可行吗

　　许多与会者指出，东北亚始终缺乏一个像欧盟那样的合作机制。清华大学当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副院长刘江永认为，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以来，国际上出现了两种潮流，一种是通过和平的多边主义缓和国际争端，另一种是以军事绝对优势对主权国家发动军事打击，单边黩武或者暴力多边主义。我们的任务是如何通过可持续安全的理念，化解东北亚地区的领土争端，实现朝鲜半岛无核化，实现地区整体走向命运共同体。

　　美国外交关系研究会高级研究员斯科特·斯奈德指出，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根据欧洲的经验，欧洲的安全机制是在危机的驱使下建立起来的，东北亚可能由于危机没到这一地步，所以机制还没建立。这需要地区领导人的远见卓识，带着危机感推动合作。合作机制建立的过程可以是渐进的，比如在核安全、救灾、环保等领域不断推进。

　　对此，倡导“东亚共同体”的鸠山由纪夫建议创立一个类似“东亚议会”的组织，对一些悬而未决的事务进行讨论，防范纷争于未然。他理想化地畅想，可在东盟10国加中日韩共13个国家范围内建立这样的议会组织，平均一个国家出20名议员，也可根据国家大小、人口规模和经济发展状况等进行调整。“东亚议会”一开始可以不具有法律约束力，条件成熟后可升级为具有法律约束力的议会组织。

　　他还建议，如果设立“东亚议会”，可放在日本冲绳。因为那里是美军基地，设在那里，意味着将“军事要地”变成“和平要地”。

　　至于安全方面，他认为可以成立一个东亚和平会议的机构，最终能够像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一样，实现早期警戒、预防争端及争端惩戒功能。

　　环日本海经济研究所总务部长新井洋史从另一个视角指出，东北亚国家应该关注跨越两国或多国的基础设施开发，建设跨境的公路、铁路、石油管道，以及海底光缆等基础设施，而为了开发建设这些设施，也需要地区合作以及建立合作机制来联合运营。

　　他说，跨境基础设施有助于地区稳定，原因在于，首先有效促进了各国社会经济的发展，因为经济水平提高有助于国家稳定；其次有助于实现各国共同利益，大家需要通过合作确保项目实施。此外，由于完成一个项目需要长时间的合作和对话，其过程有助于解决相关国家的问题。

　　盛斌强调，东北亚国家近年来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迅速。2014年中韩自由贸易协定已达成，正等待两国立法机构批准，将为东北亚区域合作开启大门。中日韩三国还在当前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协定”(RECP)谈判中共同发挥引领作用。“但这远远不够。”他说，东北亚亟待建立一个崭新的深层经济合作体系。

　　10月5日，美国、澳大利亚等12国就“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达成基本协议，创下史上规模最大的区域自由贸易协定。中日韩三国中，日本为TPP成员国。而经过多轮谈判，中日韩自由贸易区仍在推进之中。

　　对此，杨厚兰在滨海论坛上表示，有关国家就TPP谈判达成共识，中日韩自由贸易区应该“迎头而上”。三国的合作，利在三国，惠及东北亚。

　　鸠山由纪夫说，习近平主席在讲话中多次讲到亚洲是一个命运共同体。“我认为我们的道路已经摆在眼前，需要做的是寻找更多的志同道合者。”

　　本报天津10月15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