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仲夏,来到藏在番禺大石村深处的礼绿山庄。在这个时代,仍然有人遵循古老的风俗,在村子的尽头亲手开辟一方天地,然后把它唤作山庄,确是风雅得很。我也不妨学得古时的隐士,抱着琴,虽没有童子待在一旁,但可以骑着现代毛驴,穿过重峦迭嶂,像古画上的小小人儿,兴冲冲地参加雅聚。
礼绿山庄是广州著名画家陈永锵先生的画廊和陶艺工作坊。两三亩园子,有小小的陶窑,还有面对着满塘白荷花的画室。在这江南阴湿之地,建在池塘中央的水榭被十丈白荷包围,濯清涟而不妖。如佛前清供,五毒莫近。而画室内焚着薄荷香,为闷夏带来一丝清凉气味。这确是个作画弹琴的好地方。一念欲起,荷塘水榭,有友来兮。
陈先生中年学琴,他已在画坛享负盛名,造琴弹琴,不过是画余之兴。他喜欢呼朋唤友到此间,坐在造型古朴有野趣的木头凳子上,飮茶聊天。他还吿诉我们,这些木头凳子是取材自古老的船舨,它们自有自己的灵魂所在。
我最喜欢这里的大画台,还有这里有许多不同造型的古琴。它们都是陈先生和公子亲手斫制的。有道是唐圆宋扁,冰裂龟坼、蛇腹断纹,那漆里调了玛瑙翡翠、珍珠研末、鹿角烧作细霜,加上金银碎屑虎骨珊瑚,世谓八寳灰。中国人的工艺,在小小一把古琴上,去到了极致。
我的画很丑,所以我只能为画得兴起的大画家们弹一曲《良宵引》,想象纤细的、像个女人腰身一般的琴在指下迸发蛇腹龙鳞光彩,八宝之气射人眼目。柳丝长,雨声细,花外漏声迢递。
携琴访友,良宵如梦。
(摘编自《澳门日报》 文/李卉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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