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的陷阱

　　野猪是马来半岛的害兽。猎野猪，方法很多。现代人一支猎枪、一颗子弹就将野猪解决了。

    但是，在六十多年前，平民百姓哪里有枪械，要猎野兽，只有采用最原始的掘陷阱、赶猪笼、山猪吊等几种简单的捕猎法。山猪吊要用钢缆，战后初期不易买到；赶猪笼需训练一群狗队，连家人都缺粮的我家，根本养不起一条狗，何况是一群狗队。显然，这两种捕猎法在父亲眼中都是梦想。但是，父亲也会动脑筋，用最原始最简单的方法，以劳力挖穴猎猪。

    我们那片种植番薯、木薯、粟米的耕地，面积很小，翻来覆去种植的都是这几种杂粮。那时我家餐餐薯条和粟米粥，不曾尝过米香。所以，父亲老早就想开辟森林地种植其它农作物，没想到后来竟变成一个野猪捕猎场。

    父亲和堂哥耗尽劳力伐林锯树，希望早日耕植早稻，换点米粮充饥；我想父亲也是因我家长期靠番薯、木薯、粟米度日，感觉内疚，希望改变一下生活环境。但是，事与愿违，辛苦了几天之后，发现那片丛林野猪成群结伴，日夜在林间悠游闲荡，稻谷成熟，岂不是养肥了野猪！鸟雀易赶，野猪难防。鸟雀白天出现，见到人影或做个草人即可吓到牠们不敢飞近；野猪情况就不同了，牠们昼夜出没，四处活动，同时胃口又大，可能瞬息间就把整片稻田糟蹋，夷为平地。

    这个发现，使父亲放弃了原来种早稻的计划。灵机一转，找来几个邻居商量一番，就在丛林里挖陷阱捕猎野猪。他们的工具简单，用锄头、铁铲、畚箕、柴刀，沿着野猪出没的蹄迹挖掘洞穴。一个四呎平方，深约六呎的洞穴，往往是几天辛苦的工程。那时候没有重型挖泥机，他们筹足体力，利用双手，一锄一铲都是汗滴的累积，相信多少也要靠心思。找着理想的驻点，始用柴刀清理藤蔓与灌木，整理出一片地，便轮到锄头、铁铲的工作了。洞穴挖深之后，锄松的泥土得用铁铲盛入畚箕，一畚箕一畚箕倒出穴外，真个耗时耗力。有时遇到大石或木柴阻拦，挖土进展就更延缓了。

    洞穴挖好了，洞口纵横架着数支木条，然后以山亚答叶覆盖，把整个洞口遮掩着，叶面撒上一层土面泥，使泥色看去与别处无异，免引起野猪起疑而避开陷阱，转移方向。野猪一般都馋食，为了引诱山猪，洞穴布阵完成后，父亲把带来的番薯和木薯疏落地丢在周围；又在陷阱四面用削尖的竹筒仿制猪蹄足迹，使猪群误信是自己曾经走过的地方。如此才算大功告成。

    小孩子都很好奇。我天天跟母亲去番薯园，在粟米地随姐姐逐鸟雀，老早生厌了，很渴望到丛林去看看新环境。另外，堂哥在森林的灌木丛抓过两只雏斑鸠回来，用粟米喂养，很快就长出亮丽的羽毛了，“叽叽叽”极有趣。我心里羡慕得很，自然也想找两只来养。

    父亲常常以路远、偏僻为拒绝理由，不让我跟他进森林。但是，父亲不肯，堂哥却常常为我求情，因此我有机会看他们挖掘洞穴，也目睹他们从陷阱中捕猎野猪的情景。那一场场捕猎行动，真是又精彩又刺激的童年旧事！

   (摘编自香港《大公报》 文/冰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