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陀翁的灵魂——中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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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寻陀翁的灵魂
2009年10月21日 14:11 来源:中新网-华文报摘 发表评论  【字体:↑大 ↓小

  费多尔•米哈伊洛维奇:我来了!

  他就住在我圣彼得堡的家附近,相隔一条街,他的两处居所都在这里,一处已经改作服装店,而门口的墙面上分明还订着表明他居所名士的大理石牌。二十四岁,他的处女作《穷人》诞生在这里,彼得堡的历史早已记取了他的名字,故居附近的地铁站,便以他的名字来命名,故居所在的街巷,也被称作陀思妥耶夫斯基街。走在巷口,他的塑像坐在地铁站前的小广场上,低头沉吟,沉吟而冥思,在故居旁市场、地铁站熙攘穿流的人群里,在街边店家小贩的交易里,恍惚若隔世。市中心的面貌与百余年前并无二样,洞彻前年的神思者就住在这里,我的朋友说,城市的熙乱纷扰,谁能有穿越世俗的思力,谁便是挺立千古的大智者。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思想在这里诞生。他的思想消融在俄罗斯文化的血液里,在彼得堡最大的书城--图书之家,他的作品专柜在那里陈摆,在彼得堡最有知名度的古旧书店,几十年来,他著作的各种版本被人们搜罗起来放置在显著位置。理性深邃的构筑在这民族的文化品格,泛爱在这个民族每个人的人性中,他就代表俄罗斯.普希金正式成熟俄罗斯文学的时候,对人心灵世界的探询,成为每个俄罗斯文学家人生这部宏大作品的主旨。社会心理学小说,先有陀思妥耶夫斯基,后有索尔仁尼琴。

  我来了。

  费多尔•米哈伊洛维奇不在家,他在涅夫斯基的墓园里。米哈伊洛维奇若活着,会接待我这个不速的来访者么?米哈伊洛维奇是个孤僻的人。会自造一个冥想的世界,或许已厌倦了尘世的纷纷绕绕。米哈伊洛维奇活着,他没有学生,没有追随者。我翻开他写给"亲爱的安娜"的通信,分明望见他坐在那里,跟我谈心,我聆听着,像听一个孤僻者少有的坦开自己内心世界的机会。

  书房里,一张写字台,一张卧椅,一盒烟丝烟纸,清心寡欲的人。

  他摒弃了世俗的纷扰。

  陈设简单但制作考究。他的生活水平当在中产以上。国内的翻译家说他终生清苦,但属道听途说之言。五十岁时,他的小说《罪与罚》在世界上为他获得声誉,他嬉游在俄罗斯上层社会的圈子里。故居纪念馆展览厅有一台可触摸的电子讲解器,上面分时间段介绍米哈伊洛维奇的生平,其中,有专门的板块,介绍他交游的圈子。他的朋友中,有文艺界的执牛耳者,有富商巨贾。

  费多尔•米哈伊洛维奇若活着,想必如当下藏逸在闹市区角落深处的行为怪异的老者,每逢言语乏味的来访者,以几句客套话而作终了,或许,逢人便大谈自己的艺术主张,以弥补在冥想世界里的孤立无助。屠格涅夫来过这里,车尔尼雪夫斯基来过这里。他会拿起客厅桌子上的烟丝,卷起纸烟来,与我面对面,一支接一支抽着烟,会拍着我的肩头说年轻人你是优秀的,会拉着我的手说祝你成功。可是,他不在家。他在涅夫斯基的墓园里。他的形躯,留给这个世界的唯一物质是一张死后的遗容面具。客厅桌子上的烟丝盒子上,由他女儿柳波夫写着:1881年11月2日,爸爸死了。我知道,我们休想再见到米哈伊洛维奇了!

  我在距离托翁居所一条街的自宅里,点着烛灯,在烛光下抽起纸烟来。我回想着他居所书房墙上的拉斐尔的《圣母与圣子》的复制品。

  《罪与罚》里借叙述者的口吻说过一个故事:

  杀人者在杀死自己的同伴前,手划十字,祈求上帝保佑自己,宽恕自己的罪过,不致使自己受到惩罚;当年轻的母亲看到自己新生的孩子露出第一缕笑容时,母亲说,一切都要感谢上帝。

  在喀山教堂门前,行乞的老者手划十字,当他受到布施者的施舍时,感恩的微笑,这微笑足以感化我们每一个的心灵的,他说:

  上帝的光芒,让我们每个人都幸福。

  宗教的情怀,不在祈礼者虚诺的仪式里,不在卑劣者自私的祷告前。米哈伊诺维奇告诉我们:

  真正的宗教情愫——是爱!

  托尔斯泰被教会除掉了教籍,而在这时彼得堡郊区的工人却送给他一颗孔雀石制的圆球,上面镌刻:你是真正意义上的宗教者。在《复活》里,聂赫留朵夫赎罪悔改的过程,原是原罪与自我救赎心路的宗教历程。

  涅瓦大街灯火穿梭。夜半归巢的过客熙攘穿行。我在普希金决斗前饮尽最后一杯咖啡的糖果店,街上灯荧明灭,糖果店窗台上的装饰灯,闪耀而又熄灭,虚晃的光影,若梦的浮生。费多尔•米哈伊洛维奇常光顾这里。他生前习惯坐的位置,也被特别标注出来,桌子上面钉着一块铜牌。沃尔夫与贝兰热甜食店,我在这里喝着咖啡,感受着当年大师们的文思激越。这糖果店已不是普通的咖啡厅,现在已经改建成了文学博物馆。我坐在这里,咖啡厅常年放着柴可夫斯基的《悲怆》。彼得•伊里奇也是曾这里座上客。

  我念念不忘着他家墙上的《圣母与圣子》。在他的书桌上,有一本摊开的圣经。

  米哈伊洛维奇墓前,少不了敬仰者的花束,这在俄罗斯大师纪念碑雕像及墓园前本是寻常可见的,然而一盏东正教乞灵的灯,独独见于他的墓前。那灯的作用相当于佛教里敬香的香炉。

  他总在沉思。躲进涅夫斯基墓园已经一百多年了,他的样子,还驻足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街的居所里。我在他故居纪念馆的展览厅里见到他死后遗容所翻制成的面具,他依旧在沉思。或许考虑着自己的生命是伴随他终生的?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天早晨,对自己的妻子安娜说:我感到自己快要死了。我读到他关于俄罗斯作家的日记,国内很少有人介绍提起这本日记,我分明看见一个天天陷在沉思里的费多尔•米哈伊洛维奇,站立在我的思想里。他的纪念碑塑像,立在故居所在街道的巷口,在低沉,在沉思。他的坟墓上的塑像,依然是那样,目光深邃,一个沉思者的形象。

  米哈伊洛维奇的坟墓在他家人的设计下,原本只是一座矮矮的土堆,近似于托尔斯泰坟墓的形制。毕竟,在家人看来,他--是一个活生生的费阿奴施卡。的却,他是属于芸芸众生的一个组成部分。他在探究,在拷问着人性,在警醒着众生,这其中,包括他自己。在他去世后三年,彼得堡的作家组织为他的墓上竖起了纪念塑像,还是那个深思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这又是他,一个超脱出凡俗人生的他。

  我跟列宾美术学院的朋友在咖啡厅里聊着天,他说他要退学,他要去西藏,找到一个远离尘世喧嚣的地方,得到足够的平静,静静思考一些人生的问题,当面临每一步人生抉择的时候,下一步的道路究竟如何走。他的爷爷奶奶需要自己照顾,自己很想天天守在他们身边照顾他们,可自己的事业,需要自己去追寻,在自私与付出亲情之爱的夹缝里,是一团氤氲的迷雾,就像我们手中缭烟变成的缕缕烟丝。在这个世界的世俗标准里,没有哪一种标准是唯一的,这也带来了对于人生前行思想的波澜。米哈伊洛维奇就是在这些时候来回访我,来叩响我们的心扉的。拉斯柯尔尼科夫就像我生活中寻常见到的人物,在彼得堡大学法律系读书,因为经济原因,不得不辍学在家。他住在彼得堡市井街区五层的斗室里,走到我的脑海中,亲近而鲜活的,好像自己的一个邻居,一个同学。在他杀人后的日子里,因内心处于痛苦的矛盾冲突中,无法摆脱内心的恐惧,他感到自己原先的一切美好的感情都随之泯灭了,这是比法律惩罚更严厉的良心惩罚。他意识到自己的"实验"失败了。所以他怀着痛苦的心情来到索尼娅处,受到索尼娅宗教思想的感召,向她说出了犯罪的真相与动机。在索尼娅的劝说下,他向警方投案自首。在获罪而流放的路途中,他再次见到了索尼娅,他们在一起,把自己的心灵,献给了上帝。基督教的教义要求人们爱一切人,正是爱的力量,让拉斯柯尔尼科夫在罪恶当中重新寻找到良心自我就赎的勇气。米哈伊洛维奇居所的房子就混杂在彼得堡市井的层层街巷里,他活着,就是这个凡俗世界中的一个分子,他的生活,杂糅在寻常人生寻常的生活历程里。拉斯柯尔尼科夫站在我的思想里,他的生命感受和经历里,有我,有我的朋友们,同样,也有米哈伊洛维奇自己。鲁迅说他是拷问人类灵魂的伟大天才,可他手里没有皮鞭,也没有刑具,他只有一支笔--一支惊醒着人类灵魂的笔,而这支笔,可就是他的思想。这支笔,也是隐蔽我们灵魂的角落。他的思想,罪恶与善良的讨论,可不就是人类永恒的母题。我的朋友同时告诉我,像叔本华钟摆式的人生理论,人生总在颓废堕落与激愤,邪恶与良知发现之间,游走。而这,需要不断内省自己的良心。

  在以他名字命名的地铁站前的塑像前,一如俄罗斯人对大师纪念碑的惯例,总是献上几朵鲜花。俄罗斯人对康乃馨的钟爱,一如中国人对于菊花,那并不是代表母爱的寓意,代表母爱,是缘自美国人对康乃馨的诠释。康乃馨的寓意里,代表一切爱,和一切仁慈。

  我再次到米哈伊洛维奇的居所拜访他,这次,我同心理系的同学一道。走进门厅,我摇晃着门口唤示主人有客来访的铜铃。走来的却是一位故居纪念馆的讲解员。他的大衣还挂在门厅的衣架上,他用过的雨伞,还分明挂在门口的伞架上,衣帽镜刚刚被擦拭过。一如主人日日生活在这里的场景。我问同学,我们在米哈伊洛维奇家里,参观的中途,米哈伊洛维奇若回来该怎么办?他笑笑,说他一定会认清这是自己的家,毕竟,这个城市的场景,与近百年前变化不大。贴满现代标签的城市,电脑城,时尚服装店,陈摆满现代日用品的超市商场,各种各样繁琐的现代名目,依旧装在一两百年前的老房子里。现代化的汽车,无论款式如何前卫,依旧跑在两侧建筑尽是一两百年前面目的街巷中间。一如他的思想主张,他的那支追问灵魂的笔依旧在警醒着我们每个人的灵魂,可以洞彻这个流失的时光,因为,他的思想,是直探在人性深处的。使他同别林斯基分道扬镳的神秘色彩、病态心理以及为疯狂而写疯狂的倾向,写作方式,依旧影响着每个文学者叙事形式的探索。

  我从米哈伊洛维奇的塑像前攫取几朵康乃馨,我幻想着,这就是米哈伊洛维奇的精魄,和血液。回家插到花瓶里。夜晚,在彼得堡无论四季时时存在的寒意里冻得硬梆梆的花瓣开始消融。我幻想着有一天他真的会回来,他的骸骨,在夜晚,我躺在床上安寝的时候,来到我的床前。可他不会回来了,也不必回来,他在涅夫斯基墓园的一方自己的塑像下,与我们,隔成各为杳冥两个世界。可是他的那支笔,在夜晚,像鲁迅那篇《夜颂》中勾勒的情形,当怯懦者怕光明者,褪下自己面对世俗标准的面具的时候,会从逝者久已的坟墓里悄悄潜回它爱恋的世界,直面在月光下!直面那矫饰的人类,在怯懦卑微者的人格里,敲响反思的警钟!会直探到我们每个人的心灵里。

  拥抱我吧!我们的费阿奴施卡!我希望,你那支警醒人类灵魂的笔,与我的肉体同在。(摘自《俄罗斯龙报》 作者:于霄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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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隶巴人的原贴:
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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