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海滨

　　三个月大的卡拉海已熟睡，可我还得不停地摇着她，她染上了尿道感染；十岁的索菲腮腺炎刚刚有些好转；五岁的里卡拉又开始牛奶过敏。“我已经精疲力尽了。”太太爱莱娜抱怨着。时间已经晚了，我们疲倦地望着对方，也许应当采取几个星期来一直缠绕在脑海的决定。我拿出计算器开始算账：一份工资，加上政府的补贴，不需要付房租(因为我们住在我的岳父母留给我们的房子)，放弃一切不必要的花费，不再订阅《新观察》杂志，不再在星期六去电影院，用到郊外野餐代替每个夏天在海边别墅租房度假，这样算下来，一份工资可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那么谁去上班？谁留在家里？太太在一所中学当事务员，她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和固定的收入，而我的职业----在丝绸上作画，收入不稳定，显然她应该继续工作，而我留在家照顾孩子们。

　　新的生活开始了，吃早餐时，我向孩子们宣布：不用再在学校的食堂叫烧过头的菜，不要再马马虎虎地作作业，爸爸将在家里每天检查你们的功课并为你们精心烹调食物。卡拉海仍自得其乐地牙牙学语，索菲和里卡拉兴奋地大声叫好。歌手乔治.布哈桑的声音刺耳地充溢客厅，婴儿的叫喊声环绕在我身边，我尝试做第一份“爸爸特别烹调”菜，相信孩子们会喜欢的。

　　两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索菲进了学校，卡拉海也可以满屋子走来走去，里卡拉每个学期都有可以夸耀的成绩。太太也很快适应了这种节奏，每天早上七时三十分，她在我没有刮胡子的两颊吻两下，看一下表，然后在楼下拿起钥匙，说一句“晚上见，亲爱的”，便离开了家。尽管我绝不会再将绿色的T恤衫染成黄色，还可以毫不费力地制作蛋黄酱，我的太太仍然在每个房间留下字条“再买些牙膏！”“何杜的运输员十六时将经过这里！”“用洗衣机时，不要将有颜色的衣服和白色的衣服混起来！不要将化纤的衣服放在九十摄氏度的水中！”

　　我常常向那些在学校门口遇上的妈妈们咨询一些育儿经验。令我吃惊的是她们的一次谈话：“你想想，他的太太在外面工作，他却留在家里。一个在家做家务的男人像一个怪物，还没有老到六十八岁无法工作的男人怎么能够留在家里做家务呢？”里卡拉在学校里也一样感到尴尬，有同学对他说：“你的爸爸什么工作也不做，简直是毫无价值。”为什么所有人都没想到爸爸是为了孩子们和他们的家才留在家里？是爸爸每天准备饭菜，洗衣服，打扫房间，所以妈妈每天安心上班，孩子们健康成长。

　　卡拉海不再经常发烧了，索菲正准备法语考试，里卡拉的游戏机玩得战无不胜，我们的孩子们都得到了进步和乐趣，但我们夫妻的关系却越来越脆弱。重新在丝绸上绘画，已经太晚了，工作坊没有我照常运转，我已经不属那里了。由于学校缺少老师，我尝试参加竞争，我得了第一名，对于数学、语法、历史这些东西我应付自如，因为我已经和孩子们一起复习了六年。

　　好了！早上我又和太太一起离开家，现在是我给孩子们留下纸条，为了让他们不要忘记应当做的事情。晚上我和太太从餐厅回来，我们仿佛又像在二十岁的时候那样欢乐。

　　我不后悔，我曾经选择了做家庭妇男。

　　来源：香港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