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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农民工作家:真实记录生活是最大的“本钱”

2012年01月06日 14:05 来源:新华每日电讯 参与互动(0)  【字体:↑大 ↓小

  一股熟悉又新鲜的文学势力正逐渐引起关注——农民工作家和他们创作的农民工小说。

  自1984年林坚发表短篇小说《深夜,海边有一个人》以来,二十余年间农民工群体创作不断。2010年,这个群体甚至诞生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得主——王十月。

  2009年末,四川籍农民工周述恒以其45万字的长篇小说《中国式民工》走入公众视野。2011年9月,19岁离家打工,如今已43岁的王子群再次带来惊喜:描写农民工情感问题的21万字小说《临时夫妻》出版。

  对这些新近崛起的农民工作家,我们无意过度阐释或揣测他们的所思所感,而更愿将说话的权利交给他们,把倾听的责任留给自己。

  向外界展现群体境况的同时,也改变着群体内部的文化环境

  记者:作为农民工,为什么选择写作?

  王子群:最早是爱好,后来,生活了一段时间,自己会有很多观点,心里有话想说出来,但又没什么渠道让你说,就想写东西了。

  我记得中学时,每篇课文,老师都会讲作家怎么样怎么样,我那时候就觉得作家太了不起、太好了,心里就想当作家。19岁,因为母亲得病退学去打工,十几年什么都干过,砖瓦厂、建筑队、水泥厂等等。业余一直都买书看,看多了就会挑剔,感觉这个故事讲得不好或者某些地方漏洞百出,就产生自己弄的冲动。那时候也有很多委屈,比如上世纪80年代工地上工头打你骂你都很正常,很多话就堵在心里。

  周述恒:农民工写作,大部分人都是想倾诉和表达一些东西,不吐不快,也有极少数人是觉得写书能出版,冲着名利去做。

  我当时写的时候,没想过能出版,只想找几个工友,拍个花钱不多的简单电影,真真切切展现我们的生活,记录农民工30年来的变迁和发展。别人记录不一定真实,我们自己来记录可能更真实。

  一直以来,数以亿计的中国农民工有的只是与其庞大数量不相匹配的“音量”。谈到作为一名农民工创作小说的过程,王子群和周述恒都提及来自身边的巨大阻力。比起抽烟喝酒、打牌赌博,读书写作竟一度被视为更难接受的事。

  王子群回忆,在他出书前,20年来,身边的工友和家人没有一个人支持他写作,只有挖苦和不理解,“这是个文化氛围问题。在农村,大家都不怎么读书,我们整个村的藏书可能都没我自己多。你一读书就很另类,你不是学者不是知识分子,你从事跟你身份不相符的东西,大家看着就别扭。他们眼里,回到家你是个农民,就老老实实种你的地,在外面你是农民工,就好好干活挣你的钱。”

  周述恒认为这涉及农民工的自卑心理,“他们觉得我们怎么可能写出小说来?把写小说看得高不可攀,只能远远观望。我家人就觉得我不务正业。”

  尽管如此,农民工作家们坚持着他们的书写,向外界展现群体境况的同时,也改变着群体内部的文化环境。小说出版后,王子群发现身边所有人的看法发生了180度转变,“再没有人打击我了”。周述恒也发现,因为媒体的报道和公众的关注,一味排斥农民工读书写作的人开始转而抱有一种“半信半疑”的态度。

  用白描展示真实的生活

  记者:如何评价当前描写农民工群体的文艺作品,及其中农民工自己创作的作品?

  王子群:有些作家的作品我一般不看,他们不是农民工怎么能写得好描写得好这个群体的作品?很多就是蜻蜓点水地走访一下。有个漫画,画着一个作家坐在桌子前拿望远镜往窗户外面望,旁边一句话是“读者们在想什么呢?”就是这样闭门造车。前几年,有个电视剧叫《农民工》,我看了一集就看不下去了,留下的印象是完全胡说八道,根本不知道农民工真实情况。

  有作家在写,为什么农民工还要自己写?就是因为作家写得不够。真正的农民工在想什么你没说,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弄。所以人家就觉得不过瘾,干脆自己写。他可能不在乎艺术不艺术,就是把心里的委屈说出来就行。但对我来说,除了这个,我还希望在艺术上更好一点。

  周述恒:描写农民工的作品还非常少,有些东西给我们的感觉就是跟生活差距非常大,很虚伪。比如生病的话,农民工都是先找圈子里的朋友借钱,但在一个讲农民工的电视剧里,是民警来借钱给他。这在我们生活中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事。很多作品用一种个体形象来代表整体,一写农民工就写一个目光呆滞、地位很弱势的人。其实他的社会地位虽弱势,但他在群体中也有非常多其他形式的东西,他们也有狡黠的一面,也有圈子的斗争等等。

  我们这个群体写作上确实有一定局限,文学性不够高,几乎就是用白描展示真实的东西。你随便一看,可能感受不到多少东西,但如果用心体会,你会想到很多。因为他们是最真实地记录生活,而真实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

  这些年,“王子群”与“周述恒”不是个例,越来越多的农民工成为不甘沉默的人,由个体自发转向群体自觉,纷纷以文艺创作打破沉默的局面。

  在打工文学兴起的珠三角,2011年10月30日,首个省级产业工人作家协会在广东成立,首批入会的产业工人有近300人。在北京朝阳区皮村,爱好文艺的打工者们组建了“北京工友之家文化发展中心”,多年来,他们建起了自己的博物馆、图书馆、电影院,创作音乐、话剧和影片,举办自己的打工文化艺术节,“再也不用到别人的舞台上去‘作秀’,去被自上而下地‘关爱’”。

  周述恒说,现在很多年轻农民工受的教育比较高,能写的东西更多,表达的欲望更强。王子群坚决反对一位学者的判断:“农民工的文学创作形不成气候”。“现在只是刚刚开始,没到时候,但它可以形成气候,因为农民工都在底层,他们有生活,写的东西非常鲜活,仅仅是文化素质还不行。但随着文化修养的提高,农民工创作情形会越来越好。”王子群说。

  他们都希望社会更关注农民工群体的文化和精神需求。“可以给农民工一些适当的优惠。比如一些博物馆和景点、一些文化演出,一张票30块钱,收农民工20块钱。这样会促进农民工消费,他的见识会增长,素质也会跟着提高。”王子群建议。

  “我们不是木头,我们也有自己的追求和梦想”

  记者:人们应如何看待农民工,有哪些方面是当前关注不够的?

  王子群:人们对农民工的认识停留在对第一代农民工的印象上,但随着时间推移,这个群体在不断变化。对这些了解不够,就会产生偏见和误解。

  现在的农民工文化素质提高了,也变得自信,不再是赚点钱就能满足,他想要的更多,比如一种尊严,一点理想,慢慢也蹦出一些人才来。社会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展示新的形象。我们不是木头,不要把我们看得那么简单,我们也有自己的追求和梦想。

  我个人更关注农民工精神层面的东西。现在就业环境比前几年好了很多,大家就更注重精神上的东西。过去媒体报道或写农民工的小说主要都是关注外在的东西。

  周述恒:我觉得尊重非常重要。现在很多人以地位论高低,你地位高就受尊重;你是个打工的,就不尊重,这很可怕。我刚看到一个新闻,说一个农民工给抱小孩的人让座,小孩要去坐,妈妈说不要坐,很脏。这些现象普遍存在,让人非常伤心,很伤自尊。

  我特别希望有书、有电视剧能震撼人们的心灵,让他们了解到劳动是很可贵的,应该尊重劳动。另外,还是要提高农民工的地位和待遇,农民工中人才非常多。有的人事业很成功,从一个农民工变成老板,有的人有其他方面的才华,但没有机遇,或者他还在为生存奔波,没办法去追求理想。

  是时候重新认识这个被一再忽略与误会的群体了。从王宝强到旭日阳刚,从周述恒到王子群,农民工正以新的社会角色出现,应该看到这种变化并非偶然,而是农民工群体发展的一种趋势,这种趋势还没有引起人们足够的注意。

  “我希望了解我们的人能更多。”周述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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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尚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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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隶巴人的原贴:
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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