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乡村垃圾治理调查：垃圾围村 艰难求解(图)

图为：钟祥市原有的垃圾填埋场已不堪重负(上图)，新填埋场却因选址争议而拖延了工期。在我省江汉平原等人口密集地区，垃圾处理场选址是个普遍的难题。

图为：云梦垃圾焚烧发电厂已4次开工，均因村民阻拦而告暂停。

图为：鄂州在全省率先建立了城乡一体化垃圾收运体系。图为该市燕矶镇垃圾压缩中转站。

图为：现代化的鄂州环卫数字化调度中心。

　　“美丽家园、清洁乡村”。按照我省制定的三年行动计划，今年，全省农村生活垃圾治理将进入全面铺开阶段。

　　能否让全省广大乡村不再“垃圾围村”？记者踏看乡村，探访专家，得到的答案可谓喜忧参半。

　　可喜的是，“户分类、组保洁、村收集、镇转运、县处理”的垃圾治理模式，已被广泛接受；然而，要真正为乡村垃圾找到出路，根本改变村容村貌，还有许多堡垒亟待攻克。

　　1.一个保洁员年扫40吨垃圾

　　记者走进监利县程集镇永太村的时候，村民杨继春正像平日一样，清扫了自家垃圾，倒入家门口的垃圾池里。

　　“以前乡镇街道上才有垃圾桶，村里垃圾都是在空地堆积或倒入河中，村容村貌很差。”杨继春说，2012年，村里为每户建了垃圾池，集中收集垃圾。一些经济条件稍好些的村子，还修建了沼气池。村里环境比以前有了很大改善。

　　截至今年4月底，全省农村地区已配置垃圾池47.06万个、垃圾箱(桶)325.5万个，基本实现了“三个覆盖”，即垃圾桶、垃圾房实现了自然村全覆盖，农村清扫保洁基本实现了自然村全覆盖，垃圾中转箱实现了行政村全覆盖。但随着各种商品消费量的增加，垃圾数量依然巨大。截至去年底，全省农村生活垃圾年产量240万吨。按照500至1000人配备一名保洁员的比例，全省目前已有农村保洁员5.9万名，平均下来，相当于一名保洁员每年要清扫约40吨垃圾，每天清扫约100公斤。

　　鄂州在全省率先建立了城乡一体化垃圾收运体系，分布在各村庄、社区中的保洁员队伍功不可没。在云池社区，记者了解到，他们成立了村级劳务公司，组织村民承担保洁工作。“3个人负责整个社区保洁，每天还是要花不少时间的。”社区保洁员李金霞说。

　　鄂州各地保洁队伍的建设，不搞一刀切。如燕矶镇龙家湾，是由经济实力强的人家出钱请人打扫村内卫生；新庙镇则采取环卫市场化和村民推选保洁员兼有的方式。“建立环卫体系方法很多，钱多有钱多的做法，钱少有钱少的做法。”该市市容环卫管理局局长黄卫东说，一旦环卫体系建成，村民形成习惯，之后的运行就会顺畅许多。

　　“乡村垃圾处理切忌形式主义，而是要因地制宜，量力而行，形成能运转的系统。”省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副总工程师李红深有感触地说。否则，一旦无人清扫，立即就会“垃圾围村”。

　　2.无害化设施空白县还有26个

　　3月13日，记者来到云梦县沙河乡辛安寺村村民刘家龙家。他正忙着为儿子打造家具，装修新房。

　　新房后一片空地，是垃圾焚烧发电厂的选址地。“以前说是要建垃圾焚烧发电厂，被村民拦下了。”刘家龙说。5年来，这处计划中的焚烧发电厂4次开工，均因村民阻拦而告暂停。

　　“为了做通村民的思想工作，3年来大小会议开了上百次。”孝感市城市管理局副局长万火清也很着急。村民对焚烧发电厂、二口恶英怀有恐惧心理。对此，企业、政府部门都承诺，保证发电厂对环境的影响控制在国家标准内，如有违规立即整改。即便如此，部分村民仍不支持。

　　类似这种县市垃圾处理场，是绝大部分农村垃圾无害化处理的最终归属。然而，目前我省还有26个无害化处理设施空白县。“十二五”期间，我省规划建设的170个城市生活垃圾处理设施，目前已建成61个，只占三分之一，未建的则超过三分之一。

　　“部分地方领导干部对建设垃圾无害化处理设施认识不足，重视不够。”省住建厅城市管理处相关负责人说，除了征地、拆迁导致的延误之外，有些地方，如应城、南漳，对采取何种技术工艺犹豫不决，多次更改计划。五峰、保康、神农架林区等老少边穷地区，则经济实力差、垃圾处理量小，招商引资没有吸引力。虽然省住建厅、发改委为这些项目争取了7000万元中央投资，但只占项目总投资的34%，配套资金筹措不力，建设进展缓慢。此外，还有5个世行项目因程序复杂，需统一招标，目前仍未全面落实。

　　“山东等地，城乡统筹垃圾处理率已经达到80%甚至100%，而我们还在填空白。”他说，处理设施建设进度落后，处理链条上便有了薄弱环节，影响到整个城乡统筹垃圾处理的进程。

　　3.垃圾焚烧发电关键要透明

　　垃圾焚烧发电厂在云梦受到抵制，缘于村民对可能产生污染的担忧。

　　同样是垃圾焚烧发电，在武汉市江夏区，武汉市绿色环保能源有限公司却运转良好，目前年处理生活垃圾约45万吨。在控制室显示屏上，记者看到，焚烧炉内部是近千度的高温。公司相关负责人表示，处理中特别注意密闭，并建有单独的隔离库房。

　　“我们有合法依据、检测报告和各职能部门的监督。”该负责人说，对于周边居民的不信任，公司会安排他们进厂到各个生产环节参观。“关键是透明度。只要做好相应的科普和补偿，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防范垃圾处理设施可能造成的污染，环保部门责任重大。今年1月，环保部专门就城市生活垃圾焚烧飞灰处置问题对我省提出了指导意见。省环保厅表示，环保部门将加强监督检查，并与其他部门协调，为规划、建设生活垃圾焚烧厂与危险废物处置设施提供合理的措施和建议，同时做好将飞灰安全处置成本纳入处理成本的相关协调工作，力争从源头上妥善解决飞灰处置问题。

　　“环保项目必须透明，经得起检查。”华中科技大学环境学院环境工程系教授周敬宣说，防护设施、隔离措施是否到位？臭气、废水是否达标？能不能定期将监测结果公开？是否给周边老百姓提供了应有的福利？如果不能得到公开、到位的解答，老百姓当然会有疑虑。这一点上，台北市北投垃圾焚烧厂不仅监管透明化，还建立了一系列的回馈机制，其中包括以地易地、发放生态补偿金等，目前焚烧每吨垃圾就要提取200元新台币作为补偿金，同时在周边建设了公园，周边民众子女还可免学费上幼儿园。

　　4.10万吨污泥如何变成宝贝

　　钟祥市选择了另一种垃圾处理方案——无害化填埋，但选址同样令人头疼。

　　3月11日，记者出钟祥城区不远，即抵达磷矿镇梁桥村。在田野中步行十多分钟，来到一处小山坳。这里就是计划中的钟祥市生活垃圾无害化处理场场址，其主体工程预计还得一年才能建成。

　　钟祥市原有一个简易垃圾填埋场，距离梁桥村3公里左右。每天200多吨的生活垃圾不断涌来，令其不堪重负。

　　“旧填埋场每到夏季或起雾的时候，臭气、污水四溢，我们很受影响。”村民朱坤满说，新填埋场如果对生活质量造成很大影响，那就只有搬家了。

　　钟祥市城管局局长陈忠说，新场已经修改过一次规划，将填埋区东移了500米，工期已经拖延了。“选择这里建设新处理场，是经过仔细选择的，找不出更合适的地方了。”项目负责人说。

　　这就是现实——在我省江汉平原等人口密集地区，地少、垃圾多，垃圾处理场选哪都难。怎么办？周敬宣教授认为，“变废为宝”才是消除矛盾的最好途径，而不是建越来越多的处理场来处理越来越多的垃圾。

　　来看襄阳的探索。在2010年以前，国新天汇襄阳污泥处理厂所在的地盘上，还堆放着10多万吨污泥，恶臭难闻。现在，这里积存的污泥变成了生物炭土，用于栽培花卉苗木。污泥中产生的天然气也被提取，除了一部分用于处理厂的生产外，每天可提供约3000立方米供市内出租车使用。

　　国新天汇能源有限公司总经理梅礼元表示，仅仅是转化污泥，就产生了良好的经济效益，如生活垃圾能进一步资源化处理，发展前景十分乐观。公司计划今年在襄阳城区餐馆中安装150台餐厨垃圾处理机，将其变废为宝。

　　5.垃圾规模化分类还有多远

　　要使城乡生活垃圾循环利用且具有较好效益，收集只是第一步。紧接着，必须加快推进大规模的垃圾分类。

　　其实，农村地区本来就有垃圾分类的习惯，如人畜粪便，自古以来经常就是被回收利用的。而随着农村生活水平的提高，垃圾数量、种类增多，这一习惯需要适应新的状况。

　　周敬宣教授建议，先易后难，先推进干、湿分类。此外，垃圾分类必须形成规模，企业才能“吃得饱”。规模化不仅需要政府的政策支持，还要大力宣传教育，培养居民的分类习惯，辅以奖惩措施，才能良性循环。

　　日本有全世界最严格的垃圾分类制度，特别注意各类垃圾资源的循环利用。德国制定了《循环经济与废弃物管理法》，是国家发展循环经济的总纲领，强调在生产和消费过程中尽量减少各种废物的产生，对不能避免产生又可利用的废弃物要加以回收利用，使之回到经济循环中去，只有那些不能利用的废弃物，才允许进行最终的无害化处置。

　　放眼中国，至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成为垃圾分类的成功典型。周敬宣认为，这应该归咎于急功近利、浮躁的政绩观，因为推进垃圾分类需要长期艰苦的努力，吃力不讨好的事没人愿意干。

　　“垃圾分类没有任何技术难度，主要还是人们的认识问题。”他说。

　　建议

　　多管齐下 统筹治理

　　省住建厅提出，多管齐下，破解垃圾处理难题。

　　建议省政府同地方政府签订责任书，将城乡垃圾统筹治理纳入常规考核范围，建立跟踪督查和目标管理考核制度、督办问责制度，对不达标者一票否决；

　　探索推行政府购买垃圾治理服务，实行政企分开，引入专业机构参与垃圾治理的运营管理，提升垃圾治理的效率；

　　加大收运体系建设的试点范围，继续从各市县选择一批工作基础好、参与热情高的乡镇开展试点，形成示范效应；

　　专项整治无害化处理设施空白县，未开工项目，限定6月之前必须开工；对已开工项目，力争今年消灭空白。对世行项目，必须拿出加快项目进度的明确意见；

　　建议从城乡垃圾统筹治理工作开展较好的地方，抽调能力突出的干部到省住建厅挂职，以加强治理工作专班力量。

　　尴尬

　　全省工作未成一盘棋

　　农村生活垃圾统筹治理，涉及面广，系统性强，需要有全局性的考量。

　　据了解，我省各地牵头推进农村生活垃圾统筹治理的部门各不相同，如襄阳、恩施，牵头部门为住建委；宜昌、荆州是城管局；武汉、鄂州、潜江等地是市农办。在有的市州，所辖各县区市的牵头部门也不相同，如在荆门，东宝区牵头部门是城管局；到了钟祥市，牵头的就成了住建局；京山、沙洋又转到了县农办。

　　省住建厅相关人士认为，同一件事多部门管，协调起来十分繁琐。而且，农村垃圾处理往往要借助城市垃圾处理设施，住建或城管部门担心城区垃圾处理设施遭受冲击，协调难度又增加一分。

　　而在从事垃圾处理的企业来看，政府提供的补贴还有改进余地。据省住建厅测算，全省卫生填埋场平均运行成本约为每吨29.2元，焚烧发电厂为每吨127.8元。去年下半年，我省5家垃圾焚烧发电企业获得电价补贴共计2619.7万元，但相关企业称，补贴仅使企业略有盈利。

　　今年初，我省选取35个镇作为农村垃圾收运体系建设的试点范围，但试点镇仅占全省乡镇总数的3.9%，数量太少。　湖北日报 文/图 记者彭一苇 实习生罗予翎 杨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