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姑娘“卖身”救兄提出现代治理沉重课题

　　枞阳姑娘左小芳25岁，哥哥被查出白血病，骨髓移植需手术费四五十万元。左家是低保户，小芳决定谁愿意拿钱给哥哥治病，不管情况怎样都嫁给他。经人介绍，同乡男子刘福志在3个月后成了她的丈夫，给了左家10万元，婚后还一直帮助小芳：“一家人，有什么困难就要一起担当”。

　　患难见真情，先结婚后恋爱，这样的事情也是有的。古代中国靠媒妁之言组织家庭，往好里讲靠月老红娘，往坏里讲靠保媒拉纤，那也讲门当户对，也讲相互帮衬。近代以来，个人独立和自由赢得人心，人们相信家庭应当建立在双方认可之上，婚姻应缔结在相互爱情之上。

　　其实，婚姻幸福与否、持续与否，不完全取决于是否自由恋爱。幸福是既客观也主观的体验，只是媒婆主导的婚姻，遭遇不幸可以被怪责；而自由恋爱结成的婚姻，即使不幸也无从怨悔，怪不到别人头上。

　　但无论如何，一个女子为筹钱给哥哥治病而嫁人，既是有风险的事情，也是不合乎现代婚姻伦理的事情。救哥哥是一种伦理，为爱而嫁也是一种伦理，左小芳面临着两种伦理的冲突。女子无爱而嫁，无法逆料自己的未来，这有牺牲的风险。虽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但嫁娶的道德终究并不高于救命的道德。

　　媒体在报道此事时，称左小芳是“卖身”。虽然打了引号，但为获得彩礼而嫁，说“卖身”也不算离谱。只是为着救哥哥，使得这种“卖身”产生了牺牲的崇高属性。对娶了她的男子来说，付出巨额彩礼也因婚姻成立和继续帮衬左家，既弱化了“买婚”色彩，又体现了家庭作为命运共同体的功能。

　　倘若事件不是这样，而是朝向悲剧方向发展，又该怎样评说呢？那就是彻头彻尾的闹剧，更可能是巨大的悲剧。卖儿卖女、自卖或典妻，这自古以来都是令人辛酸或者令人鄙视的，在旧戏文、旧小说、老故事中，这都是用于激起感情波澜的桥段。左小芳无爱嫁人，难道不也可视为穷困的悲凉，不也有着导致全部个人不幸的极大可能？

　　重家庭、靠家庭，这是中国人的一大特色。莫道低保家庭，就是中产之家，一人染病也可能导致倾家荡产。严格地说，这种情况摧毁的不是一个而是数个家庭。25岁女子、她的哥嫂、她的父母，原本都应有独立的生活。人们以家庭为单位地暴露在各种打击面前，和以家庭为单位地鸡犬升天，恐怕也是硬币的两面。

　　一名25岁的女子为救兄而嫁人，终究还是提出了现代治理的沉重课题。现代治理下的社会保障，即使要敦睦家庭命运共同体，也应当不使疾病导致家庭崩溃、个人典身自卖。如果保障欠缺是因为制度设计的欠缺，那是现代治理能力的不足；如果这是因为经济基础的约束，那就是社会发展的不足。卖身救兄的新闻，从一个很小的地方显示了这个社会治理中所存在的问题。

　　（知名媒体评论人 刘洪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