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贩子盯上空军总医院 14元号卖到300元(图)

不少号贩子都会向患者发放印有自己联系方式和医生出诊时间的卡片

每天下午5点，已有多名号贩子雇来的人员，在挂号大厅前占位排队

　　号贩子盯上空军总医院 头天傍晚就排队 14元号卖到300元 号贩子称——

　　“排在前20个号的 都是我们的人”

　　早上7点15分，空军总医院正骨、皮肤两个科室的专家和特需门诊开始挂号。而队伍最前面其实被号贩子所控制。

　　近日，法晚记者通过连续走访调查发现，一伙人数众多的“号贩子”盘踞于空军总医院挂号大厅前。通过雇人排队等方式，将数量有限的专家、特需门诊挂号单加价卖给患者。据称，一张挂号单最高被抬至3000元出售。

　　患者爆料 挂号被号贩子操纵 患者总排不上队

　　最近一段时间，郑红(化名)因为腰椎不适，想到空军总医院就诊。然而，经过一周的尝试后她突然感觉，单凭自己的努力似乎很难挂上心仪的专家号。

　　“这种排法，我永远没法在前面。”连续几天，郑红都会起早赶往空军总医院。但她发现，在临近开始挂号时，总有一群人将各类患者或家属，安插到队伍的最前面。

　　“他们也会问我是否有这方面的需要。”种种迹象让郑红怀疑，她遭遇了人们口中所谓的“号贩子”。

　　记者随后在网上检索发现，至少从2010年起，就已传出关于空军总医院号贩子的问题。其中，当然也有公安机关进行打击的报道。但更多的，则是来自患者苦不堪言的抱怨。

　　难道空军总医院的号贩子问题真的屡禁不止？带着这样的疑问，连日来本报记者开始实地进行调查。

　　排号现场 傍晚门诊一结束 就有人占位置

　　周三下午5点，随着门诊工作临近尾声，空军总医院挂号厅已经少有人进出。但仍有十多名男女游荡在门口，没有半点离去的意思。

　　“要挂谁的号啊？”其中一名上了年纪、操着东北口音的男子和记者搭上了话。随后的攀谈中记者得知，他是老孟，黑龙江人。

　　老孟不断询问着记者的需求，当听说记者想挂次日一位正骨科专家的号，他立刻接过话茬：“你找我吧，百分之百让你挂上。”

　　正说着话，挂号大厅内走出一队保安，熟练地拉起了警戒线、码好了8只锥筒。锥筒上的数字2至9，也正与大厅一层内挂号窗口的号码相对应。

　　根据空军总医院的相关规定，正骨科与皮肤科每日的专家号、特需号只能在挂号大厅一层办理。这也是空军总医院最热门的两个科室，隔天清早，大厅一层将成为众多患者最集中的地方。

　　“起来干活了！”老孟吆喝了一声，刚才还散落在四处的几名男女，转眼间，已煞有介事地站到了8只锥筒前。

　　老孟回头看了看记者，语气得意地说：“这些都是我们的人，现在就开始排队了。”

　　他解释说，这些人都是从各处雇来专职通宵排队的。老孟自己将在这里盯到晚上10点，防止有什么差池出现。

　　记者表示还是想尝试赶早来排队，“你可以来试试。”老孟意味深长地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另一位患者也在家属陪伴下来到大厅门前，试图通宵排队。类似“可以试试”的语调又从老孟身边一名男青年口中说了出来，只不过说完后，他又补上了一句：“肯定没戏。”

　　接近零点时，记者再次返回挂号大厅前。老孟已不见了踪影，负责通宵排队的男女多已睡去，还醒着的人说：“你就算排着，明早前面也会加进来很多人。”

　　排号手段 队伍头尾安插人 不断安排人插队

　　次日凌晨4点30分，记者再回到挂号大厅前，看到两端8个锥筒后面已排起长长的队伍。此处的排队人数总计超过了百人。

　　远远看见记者，老孟热情地招呼着：“来啦！”

　　记者最终答应通过老孟挂上专家号，他为记者提供了两种“方案”。因为挂专家号必须持患者本人身份证，可以将证件交给老孟、坐等拿号，也可以由老孟安排至队伍前列，亲自排队、交费。两者费用不同，前者要多交100元。

　　选择第二种方式之后，老孟将记者带到了3号锥筒的队列前。在队伍前段，昨日下午那群与老孟在一起的那群男女中的两人，也赫然在列。

　　两名“熟脸”之间形成了一个“区间”，当中包括了大约10名患者或家属，记者被安排在了第六的位置。

　　细问之下记者才知道，众人都是同意通过老孟或其“同行”挂号，才被安排到现今的位置。

　　天色渐亮，老孟等人也并未闲着。他们来到了队伍的末尾。这里多是刚刚赶来排队的患者。那句熟悉的“你找我吧，百分之百让你挂上”，不断被老孟重复着。

　　不断有人被老孟等人从队尾安插到前段的位置，两名“熟脸”之间“区间”的距离被不断拉长。

　　在患者当中，也有不愿意接受老孟这一套的。来自秦皇岛的女孩小任已不是第一次到北京来看皮肤病，见惯了各大医院挂号时的情景，排在末尾的小任妈妈拒绝了几番游说，面对自己越来越靠后的位置，她没有多说什么，但自言自语道：“我就不信他们能把专家号都买走。”

　　附近一位停车管理员告诉记者，以往也曾有患者对老孟这类安插排队的做法提出异议。而这样做的“代价”，至少会招致一群人言语上的攻击。

　　怎么排队 按照挂号难易度 号贩子调整队伍结构

　　时间接近早晨6点30分，再次有保安走出，排队的人们即将被允许进入挂号大厅。

　　老孟等人趁着最后的机会，对队伍内部进行着调整。因为付款是在成功挂号后进行，他们要尽可能保证所有人挂到满意的专家号。老孟和“同行”们盘算着每个人挂专家号的数量，将机会小者尽量挪到队伍前面。除此之外，还要提醒那些雇来的排队者，牢记要代挂的是哪位医生的专家号。

　　但无论是加入新人还是调整次序，老孟所有的“工作”只围绕着3号锥筒后的队伍进行。同样，现场与他扮演类似角色其余八九名“同行”，也都只专注于某个号码的队伍。

　　“我就管这条队伍。”此时，老孟道出了实情，他的儿子就是3号锥筒的实际控制者。

　　老孟说，多年来，几拨人马之间相安无事，但这并不意味着天下太平。“抢地盘这种事，总会发生。”

　　他指着院门口的位置，带着兴奋神情描述：“前几天你没来，就在那，站了20多个膀大腰圆的。”

　　“能怎么办？打呗！”老孟将此理解为弱肉强食的表现，以往的争斗中，他的儿子曾为了保全伤人的手下，一次付出了几十万元的代价。

　　他甚至不讳言，这条3号队伍，就是儿子几年前抢来的。“当初他们哥几个一块，一共占了四条队伍。”

　　老孟所说的纷争确有佐证。早在2011年本报就曾报道，空军总医院的“号贩子”庄某与其“师父”郝某，为争抢地盘发生冲突。

　　怎么叫价    14元专家号卖300元  特需号要价3000元

　　根据空军总医院官网公布的价格，一般专家号的费用在7到14元不等，特需门诊的挂号费用则是100到300元。

　　但如果通过老孟等人挂号，所需的花费则是成倍的增长。排在记者前后的患者，分别加价200元到500元，购买了当日的专家号与特需号。

　　当日记者选择挂取一位主任医师的专家号，老孟的要价是300元。

　　谁是哪位名医的弟子，谁曾经为哪位专家做过助手，各个医生的水平与背景，在老孟等人口中似乎都不是秘密。这些也成为他们调整价码的理由。

　　正骨科一位Z姓的医生，口碑在患者中位列前茅。按照出诊安排，只有每周三才有他的特需门诊，挂号费205元、数量只有15个左右。

　　老孟直言，因此Z姓医生的价码最高。“至少3000元。”

　　号贩子自称月赚3万-5万元

　　老孟告诉记者，要价3000元其实也是个下限。以Z姓医生为例，出诊那天，他们会根据患者所愿意支付的费用高低，在队伍中排好先后顺序。一种“竞价”模式，在清晨的挂号大厅前悄然形成。

　　“别嫌多，这挣的真是个辛苦钱。”在记者提出质疑后，老孟解释说，他们仅仅付给熬夜排队的人，每人每天就是100元。以3号队列为例，每个月的净赚在3万到5万元不等。

　　发现内幕     队伍前20人 均由号贩子安排

　　记者看到，人们被允许进入挂号大厅，八条队伍分别对应着不同的窗口。在队伍最前端，各有一名保安值守。

　　老孟没有跟进来，但大厅里并不缺少他“同行”们的身影，他们要控制住最后的局面。

　　记者身前又被安排进了一人，至此最终的次序是第十名。刚认识时，老孟曾言称，每条队伍至少前20人，都是他们雇来或安排进的家属。

　　如今记者回头看看、仔细辨认，至少在3号队伍中，这句自夸所言非虚。

　　不知是因为前面被加入了太多人还是别的原因，小任的妈妈插进了一条队伍的前面。随即，身后的一名短发男子和她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并引来了保安和民警。

　　“这现场有多少号贩子？！”小任母亲没有回避自己插队的行为，但她一再重申，号贩子不断向队伍前面加人的情况。

　　“都花钱买他们的号，你们当然不会说话了。”她的控诉没有得到周围人的应声。

　　人们的注意力很快从这场争吵中转移出来，7点15分，挂号正式开始。排在前面的记者顺利挂到了目标的专家号，老孟已等在了门口的位置。

　　完成收款后，他和其他一些“同行”走向了西南方的街角。一天的“工作”尚未完成，在那里他还要为雇来排队的人结算报酬，并等候两名代挂号的患者前来取号。

　　8个窗口同时“操作”   专盯特需号

　　记者在3号队伍排第11位，在开始挂号10分钟后挂到目标中的专家号，而该医生当日有50个专家号，此时已销售过半。

　　记者观察，号贩子在八个窗口前的操作方式都基本类似。记者从空军总医院门诊了解到，周四当天，正骨科只有一名医生有特需门诊，放号数量为5个。皮肤科有四名医生的特需门诊，放号数量约为65个。

　　当日两个科室总计有70个特需门诊名额，而以3号队伍至少前20个位置在号贩子控制下为例，八支队伍总计160个位置在号贩子控制下。相比之下，患者想通过正常排队方式挂到特需门诊，难度非常之大。

　　记者手记

　　相信老孟的“生意”不会继续

　　在空军总医院这家三甲医院的官网中写着，这里拥有正骨治疗科、皮肤科等多个重点学科和专科专病中心。如此的条件，引得众多患者甚至是直接拖着行李箱，从外地赶来就诊。

　　当然，无论患者来自哪里、背景如何，这些都不会成为左右老孟等人收费标准的因素。

　　排队当日，记者和周围的患者聊天，人们习惯询问对方的位置如何得到的。当听说均是通过老孟等人挂号后，言语中竟然有着一丝“庆幸”的意味。“肯定要找他们花这个钱，不然肯定挂不上。”

　　在挂号大厅内有一种潜在的“规则”存在，只有找老孟和他的同行们挂号，才是唯一的正解。

　　但这真的合理么？同样要很早来到医院，甚至付出成倍的花销。患者们似乎在通过加价付费的方式，来享受本就该拥有的权利。而老孟等人，绝非挂号就诊过程中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

　　当讨论“看病难”的问题时，诸如医疗资源分配不均等原因总会被搬上台面。相比这些宏大的议题，对于“号贩子”的治理绝不在难以实现的范畴之列。

　　几天的调查采访中，记者已经可以基本确定每日老孟等人的活动规律，甚至连他们一众的面孔也很熟悉。

　　既然有迹可循、有律可依，相信老孟和他同行们的“生意”不会继续在挂号大厅存在下去。(本报暗访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