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海“找频谱” 老飞行员讲述电子侦察

　　入海“找频谱”
　　独家：老飞行员讲述电子侦察

　　现代战争，截收敌方电子频谱信号，获取电子情报（ELINT），这就是具有重大意义的电子侦察行动。

　　本文作者曾是一名有两千多小时飞行经验的优秀歼击机飞行员，在其军旅生涯中执行过多次急难险重任务，尤其带有电子侦察内容的出海巡边演练让他终生难忘。

　　“神器”貌不惊人

　　那是一个下半夜，某临海机场内，少数官兵早早起床，在机库里忙碌着，两架战机在灯光照射下闪着逼人的寒光。内行人会发现这两架战机有点异常，除开全副武装，机腹还多出一个吊舱，比副油箱小，却比导弹粗，这就是专门捕捉敌方武器电子频谱的侦察吊舱，是“软杀伤”的“神器”。原来，这两架参加对抗演习的“红军”飞机奉命趁夜出海，在“蓝军”眼皮底下沿双方中线巡边飞行，既彰显“红军”夺取战场制空权的能力，还可借机隐蔽侦察，把“蓝军”平常深藏不露的电子频谱尽收进来，为电子对抗提供支撑。

　　在现代一体化情报监视系统面前，空中行动的隐蔽性越来越差，经常你没起飞，对手就知道飞行员是谁、用哪架飞机！正因为如此，己方正常飞行时，对方不太当回事，只用常规警戒雷达盯着，不会启用更高级的侦察监视器材，以保护绝密频谱，毕竟一旦泄密，战时就会遭受强大干扰甚至精确打击，后果是致命的。某种意义上，“引蛇出洞”成为兼职电子侦察的歼击机惯用招数——我一出动你就要重视，必须打开一些先进设备，因为这是歼击机，随时都能打你！

　　旗语代替无线电

　　我和僚机在座舱准备完毕，静静等待塔台号令，这一回，我们不像平常那样用机载无线电报告，而是由机务人员用旗语向塔台报告，因为此次任务执行严格无线电静默，由于机场三面环山，一面向海，所以起飞阶段只要不用无线电，“蓝军”不大会察觉，因为他们的雷达受到高山遮挡，无法探测起飞阶段的飞机。时间不长，我终于看到负责传信的机务人员用彩旗大幅度地画圈，这是开车信号！我和战友熟练地启动发动机，关上舱盖，打开电门，看到机械师给了滑出手势，稍加油门，松开刹车，把战机滑出机库。

　　滑上跑道后，我和僚机加大油门，进行起飞前的最后检查。随着起飞信号传来，战机像离弦之箭射了出去。偌大的天空，仿佛只有我们两架战机，默默地沿着预定航线继续爬高，虽悄无声息，却已杀气腾腾。

　　“仪表之王”罢工后

　　飞机到达预定高度，旋即改为平飞，航线前方出现大片云层。按照入云前的要求，我认真检查仪表工作状态。坏了，地平仪居然出现倾斜，接着打了几转干脆横过来，彻底罢工了。地平仪号称“仪表之王”，综合指示飞机的俯仰和横侧状态，是飞行员操控飞机的直接依据。怎么办？前方大片云层厚重，灰中带黑，是典型的强对流浓积云，风、雨、雷、电、激流“一样不少”，而且云层左右都看不到边，绕不过去，况且预定航线是经上级批复的，对航行诸元有要求，临时变更将直接影响战术决定。要是穿云，没有地平仪正确指示，安全风险势必增高……

　　为完成任务，我率领僚机闯进云中。在强对流影响下，飞机剧烈抖动，我勉强用针球仪和电罗盘维持战机横侧平衡，再参考升降速度表和高度表，保持战机俯仰平衡。与地平仪相比，这几块仪表只能间接反映飞行状态，而且存在反应迟滞，这好比司机被蒙上双眼，全靠别人用语言提示驾驶高速汽车。这里要对针球仪大书特书一下，它也是机载姿态仪表，用来简单指示飞机的坡度和侧滑，在地平仪故障时可代替指示，但针球仪太简单，无法直观反映飞机状态，不是很可靠，靠它在云中飞行很难，但它又是地平仪失效后座舱里仅存的状态仪表了。

　　事实上，由于平常飞行训练，都养成飞行员以地平仪为主保持飞行状态的习惯，进而固化成下意识的动作。所以，虽然我主观上不断提醒别看地平仪了，但仍会条件反射地按地平仪的错误指示去修正飞行，从飞行心理学来说，这叫“负迁移”——前一种技能掌握得越好，对后一种相反技能的学习就会干扰越大，倒是刚开飞机的人反而不受干扰。我当时的感受是，不是我一个人在操控飞机，而是两个意见始终相左的人共同操控，不知道谁对谁错！

　　就在我们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之时，突然，眼前犹如舞台灯光瞬间变幻，黑暗退尽，阳光炫目，把肉眼刺得差点睁不开了。原来，战机穿出云层，大家如释重负。按照预定方案，两机拉开间隔、距离，编成便于急剧机动的战斗队形。

　　“吸尘器”尽情吞食

　　我们到达万米高空时，已是地面的黎明时分，我把飞机改为平飞，观察地标，检查导航仪，显示已经出海很远距离了。于是，我及时压坡度进入转弯，让航迹基本平行于海岸线，开始巡边飞行。

　　“嘟嘟！嘟嘟！”一直沉寂的耳机里突然传来尖叫声，这是全向告警器在响，提醒有“蓝军”雷达瞄上！我看了一下瞄准具旁的告警器显示屏，好家伙！警戒、引导、地空导弹、高炮及机载火控等等雷达，全盯着我们，随时可能开火！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就像要把心吞回胸腔里去。我看了看机载吊舱工况，仪表板上的信号接收指示灯正高频率闪烁着，显示工作正常。哈哈！这玩意就是高效的“电磁频谱吸尘器”，张开大嘴，尽情吞食一切能捕捉的电磁信号。好啊！让你们瞄吧！雷达开得越多越好，这样我的吊舱更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大量获取重要情报了。想着想着，紧张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我居然又有欣赏海天美景的心致，甚至喉咙里轻轻哼起来……

　　战机是以接近音速巡航，很快就飞完航线，然后压坡度转弯，向己方大陆返航。脱离巡边航线不久，原先“嘟嘟”叫的告警声逐渐消失，耳机里重又恢复出航时的宁静。此时，大陆早已天光大亮，看上去都那么亲切，若不是机轮在摩擦跑道瞬间噗噗冒起的轻烟，我几乎察觉不到战机已经飘然落地，宣告这次兵不血刃的海空电子暗战圆满结束。

　　方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