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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多只海龟曾被非法出售 他们帮涉案海龟找回野性

600多只海龟曾被非法出售 他们帮涉案海龟找回野性

2021年04月21日 07:35 来源:中国青年报参与互动参与互动

  一只寄养在北京工体富国海底世界的涉案海龟。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魏晞/摄

  2019年3月的一天,江苏徐州警方正在一名犯罪嫌疑人的办公室里搜查证据。这间屋子超过100平方米,中央摆放着一个约2米长的鱼缸。

  一只海龟正在鱼缸里折返游泳,匀速、缓慢。

  它是雌性,体长57厘米。饲养它的人是当地一个“黑社会老大”。警方结束现场取证,查封了那间办公室,它是唯一没有被带走的证据。

  在它之前,“黑老大”还养过一只幼体海龟,背甲长了青苔,被卖家回收。2016年,它作为继任“吉祥物”,从海南来到徐州,“住”进这个鱼缸。

  一只海龟,如何跨越约2000公里,从深海来到“黑老大”的鱼缸——破解谜题者包括江苏省邳州市公安局食品药品和环境犯罪侦查大队、徐州铁路运输检察院、徐州市农业农村局和全国各地研究海龟的专家。

  随着调查推进,更多被非法捕捞、贩卖的海龟被发现。海南热带海洋学院的师生、公益人士、机场工作人员、航空公司工作人员等加入进来,这些人汇集在一起,试图把海龟送回大海。

  600多只海龟,被卖到13个省份、30个城市

  2019年3月19日,李自强第一次见到了它。

  自那间办公室被查封后,雌性海龟已经独自生活了一个星期。它没有进食,背甲上长了青苔。在浑浊发绿的水中,它依然保持规律的游动。民警用硬物敲击鱼缸,能换来它的一瞥。它给李自强留下的第一印象是, “一位优雅的女士”。

  李自强今年46岁,从警21年。他在派出所抓过流浪狗、流浪猫,曾因办了一起色诱盗窃案上过电视。到邳州市公安局食品药品和环境犯罪侦查大队工作后,他和假药贩子、食品经销商打交道,自称“小民警”,做的工作是“谁都能干好的事”。

  这次,李自强找到了海龟的卖家——徐州市一家主营观赏鱼的水族店。2009-2018年间,店铺老板卖掉了17只国家禁止买卖的玳瑁海龟,买龟获赠鱼缸,享受每月上门维护清理服务。

  “黑老大”办公室的两只海龟,是水族馆老板从海南两家销售水产品的公司购得。李自强揪着这根链条赶到海南,那时他还没意识到,这将是他职业生涯中办得最久的一桩案子,“过去都是在‘惩治犯罪’,这一次是在‘拯救生命’”。

  在海南岛腹地、远离海岸的一个村子里,李自强进入那家水产公司搜查。公司设在一座民宅内,李自强转了很久,终于注意到,室内楼梯的水泥板有些松动。他撬开水泥板,发现暗室里有两只海龟活体。另一家公司也藏在村中,他从仓库里找到一只海龟标本和十几箱发货单。

  这两家销售公司主要从当地渔民处收购海龟,偶尔也去越南,以一箱方便面的价格换一只海龟。

  更惊人的秘密记录在发货单中。海龟的代号是“王八”“大鱼”。“1号”指的是玳瑁,“2号”是绿海龟。这两家销售公司把海龟混在热带水果、海鱼等海南特产里,通过海南当地一家物流公司空运出去。

  仅仅在2009-2019年,公司就运送了600多只海龟到全国13个省份、30个城市。物流公司向销售公司收取代理费(好处费),每只海龟200元至几千元不等。

  销售公司还发明了“7天包活”的行规:买家收货7天内,海龟死亡,免费更换新龟;收货7天后,海龟死亡,卖家不予退换。

  这些非法收购、运输、出售海龟的行为,都指向刑法第三百四十一条:危害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徐州铁路运输检察院决定提前介入,引导侦查。

  “我算是攒了一件功德”

  在古代传说中,龙生九子,老六霸下形似龟。神话故事里的另一种神兽玄武,外形由龟和蛇组合而成。民间有一种迷信的说法是,触摸龟能给人带来福气。

  在海龟界,玳瑁是最受买龟者欢迎的品种。它的背甲有13块瓦状排列的鳞片,可以制作成眼镜框、梳子、手镯、戒指等工艺品,金褐交织的花纹格外美丽。迷信的说法是,玳瑁制品还能“辟邪”。

  “黑老大”鱼缸里那位“优雅的女士”,就是一只玳瑁。

  根据发货单上的地址,李自强找了不少购买海龟的人。一名哈尔滨的买龟者告诉李自强,母亲胃里长了肿瘤,他买一只玳瑁,希望延长母亲的寿命。后来这只玳瑁死了,风水先生劝他,赶紧再买一只补上,才能继续发挥招财、辟邪的功效。

  北京一名女士,则因为热爱海洋动物而买龟。海龟被罚没后,她常打电话给李自强,仔细询问海龟的寄养地、健康状态:“我们自费去放生地点可以吗?我们远远在岸上,看着它回到大海就行。”

  像她这种爱龟人士,遍布全球。不少爱龟者都闹过相似的笑话:雌性海龟在沙滩上产卵,却被海滩上的人误以为搁浅,硬生生送回海里。

  过度捕捞导致海龟的数量逐渐减少。2021年,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修订,将海龟的保护级别从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提升至一级。其中,玳瑁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列为“极危”物种。

  海龟的稀少,彰显了拥有者的地位。北京某家影业公司的老板,在办公室建了4米长、2米高的鱼缸。4只海龟逡巡其中,缸里还有珊瑚、小丑鱼和两条海鳗。

  面对民警,打扮时髦的高个子老板马上表态,请民警带走他的海龟:“我不想养了,我想捐赠,去哪儿捐?”后来,他还致电邀请李自强到北京旅游,最后提出:“能不能从轻处理?”如果入刑,他参与的影片,制片人那一行不能写他的名字。在那通电话里,他没有提及养了两年的4只海龟。

  除了个人购买者,各地多家海洋馆也从涉案两家销售公司买龟。

  曾有海洋馆管理人员告诉李自强,“没有海龟的海洋馆没有灵魂”。宣传海报会印着海龟的图片,游客喂食海龟,按次数收费。海洋馆偶尔也能接到销售公司的推销电话:“找到一只千年一遇的大海龟,绝对是镇馆之宝!”

  还有一些放生者,购来海龟,用红漆或黄漆在龟壳上写下“佛”字,再送回大海。在海南的一个派出所里,一名购买海龟放生者想不明白,她明明做了好事,怎么违法了。

  她没有收入,却坚持每天去市场购买海龟、海鱼,再放回大海。有渔民了解她,打来电话说:“我抓到一只海龟了,你不来解救,我就送去饭店让人吃了!”

  她每次都选择解救。她发动爱心人士捐赠善款,全都投入到解救海龟、放回大海的事业中。警方最后没有对她立案,因为她“没有主观恶意”。

  李自强解救这些涉案海龟后,把它们送到当地海洋馆里寄养,等待案件侦查、起诉、判决。

  2020年春天,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改变了海龟的生存处境。

  徐州铁路运输检察院副检察长钟帅回忆,当时,各地鼓励居家隔离,有的海洋馆工作人员没法及时投喂,导致饿着肚子的海龟互相撕咬。有的海洋馆经营不善,欠下债务,法院查封财产后,断水断电,涉案海龟死亡。

  湖南省岳阳市农业农村局曾在一个星期内给邳州市公安局发了3封函件,因为寄养在当地海洋馆的16只涉案海龟,疫情期间已死亡6只,另有几只被咬伤,他们希望能将海龟提前放生。

  钟帅去看望寄养在徐州某家水族馆的涉案海龟,工作人员从冰柜里拿出海龟的尸体。李自强也无从得知,那位“优雅的女士”在疫情期间是否活了下来。它早就混在涉案海龟中,“住”进水族馆里。

  这样的情况让入行17年的检察官钟帅开始反思,“我们办这个案子,是为了保护海龟,结果还没判决,涉案海龟都死了”。

  在海龟案之前,钟帅最常思考的问题就是“判几年”,环境诉讼常常很难判定实际受害人,更需要检察官替环境发声。涉案海龟出现伤亡后,他意识到,动物保护的案子应该把动物生命放在第一位。

  徐州铁路运输检察院随后决定,对扣押在案的海龟予以救助,并尽快放生。

  最终,徐州铁路运输检察院给海龟买“机票”,送往海南,途径“正规”,手续“合法”。某家航空公司的老板听说要运送海龟,马上协调飞机免费运送,“我算是攒了一件功德”。

  钟帅的同事、检察官范璞认为,海龟容易让人产生怜悯喜爱之心。她办理过保护蟒蛇的案子,办案过程中几乎没有志愿帮忙的爱心人士。

  她负责运送第二批海龟到达三亚凤凰国际机场。机场工作人员排成队,主动帮忙抬龟,只为了摸一摸龟,沾沾好运气。一位工作人员听说海龟脱水两天了,紧急协调,让运送海龟的飞机优先降落,并安排海龟优先从货仓中取出。

  过了十几天,这位工作人员特意发信息告诉范璞,“我老婆生了个儿子”。收到这条信息,范璞哭笑不得。

  检察官们建了一个群,讨论海龟饲养

  人类社会中的海龟,有的生活在精致的鱼缸里,每天吃两份鳕鱼,虾仁和鱿鱼是它的配菜,有的长期生活在黑暗中。

  陕西西安一家海洋馆从涉案的销售公司购买了5只海龟,没法给海龟“上户口”。为了躲避监管,海洋馆把海龟藏在设备区的水泥池里,水泥盖子半掩着,只在节假日对外展览。

  海龟喜静喜光,设备区过滤海水的机器却24小时工作,水声不断。李自强赶到时,水泥池里有4只生病的海龟,有的背甲发白,有的烂鳍,第五只海龟已经死了,埋在海洋馆后花园里。

  山西省太原市一家海洋馆,购买了52只小海龟,可展览区只有32只在游动。李自强询问后,管理者从冰箱里拿出20只小海龟的尸体,有的前肢被咬掉一半,有的背甲被咬掉一角。

  疫情中的旅游项目生存艰难,为了节约成本,有的海洋馆把温度从最适宜海龟生活的28摄氏度调整至25摄氏度,“够它活就行” ;有的逐渐减少勾兑海盐的分量;还有的为了节约用电,把沙滩上模拟阳光的全光谱灯光关闭,无法满足海龟“晒太阳”的爱好。

  钟帅想把这些海龟赶紧送回海南。最初,他致电各地农业农村部门,要求协助,对方的回复经常是,“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们没遇到过,我们研究一下” 。

  江苏省人民检察院把这个案子上报到最高检,最高检下达函件,要求涉案地的检察院配合徐州铁路运输检察院,把海龟运输到海南。

  湖南省人民检察院一位检察官,把省内所有涉案地的检察官拉进一个微信群。这群法律工作者一起研究,该给海龟喂点什么食物,搬运海龟该用担架还是布兜。

  范璞和20多家检察院对接工作,最常听到的问题是,“怎么运输”“怎么打包”。

  为了给各地检察院传授运输经验,第一班飞机出发前一天,徐州市负责该案的民警和检察官都到海洋馆,自己动手打包,直至深夜3点。他们还把取保候审的犯罪嫌疑人带到现场,让他重现此前非法运输海龟的打包方式。

  他们根据海龟的尺寸定制相应的木条箱,用胶带把海龟的四肢绑住,以免运输颠簸时,海龟会挣扎逃生。最后,他们给海龟裹了一条大浴巾,专家提醒,浇海水后,晒干的盐花会刺激背甲和眼睛。为了保湿,上飞机前,他们用常温淡水淋在浴巾上。

  在徐州这些人的指导下,各地检察院运送了19批、268只海龟抵达海南。

  找回身为动物的野性

  在海南迎接海龟,并承担野化训练工作的,是海南热带海洋学院海南省海龟救护保育中心主任杜宇。这个又瘦又黑的男人总是穿着POLO衫出现在海龟救治的现场。地方媒体的镜头对准他时,他的衣领处总沾着水渍。

  268只海龟大多健康抵达。大部分海龟是雌性,因为生活在人工环境中,它们的发育情况和在海洋中差异很大,所以很难从体型上判断年龄和性成熟程度。最让人操心的是一只在湖南被解救的红海龟。杜宇慢慢揭开裹在它身上的浴巾后,发现背甲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痕,鳞片出现错位,透明体液和血液从裂痕处渗出。

  他把海龟固定好,用双氧水、云南白药、酒精涂抹伤口。每一次抹药,海龟的身体会随之抖动,挣扎着想躲开。上药17天后,这只海龟的伤口开始愈合。

  有的海龟患皮肤病,杜宇让它们多爬坡、晒日光浴。有的海龟总漂浮在水面,无法下潜。有的海龟没撑到回归海洋,就已死亡。杜宇解剖它的尸体,在它肚子里找到塑料袋和渔网残片。

  这间海龟救护保育中心有60个救治池,能容纳550只海龟。每只海龟要通过杜宇的能“入学考试”,才能进入救护保育中心。

  他为海龟准备了30厘米深的救治池,内有斜坡。每只海龟都必须下水游泳,如果怕水,可以爬坡“上岸”。

  他会观察泳姿,辨别海龟可能患上的疾病:如果只用一只前肢打水,可能另一只前肢受伤了;如果乱打水,可能不懂水性;如果在游泳时频繁伸头呼吸,呼吸道可能存在疾病。

  体检结束后,他按照品种、体型和疾病把海龟分到各自的水池中。最后一项区分海龟的标准是脾气。杜宇会把那些“喜欢咬别人的”“贪玩的”海龟单独拎出来,独居一段时间,再试着让它回到集体和其他海龟相处。

  有些海龟长期待在黑暗中,每次遇到阳光,就显得很烦躁。杜宇特意准备了有遮蔽物的救护池,引导这些不安的海龟慢慢适应阳光。

  更严苛的训练在等待着这群海龟。杜宇把活鱼喂到海龟的嘴边,一松手,让海龟练习咬住眼前活蹦乱跳的鱼。慢慢地,杜宇把活鱼直接扔进池子里,让海龟练习下潜捕食。

  每两个月,它们要做一次血检、便检,还有CT检测——腹部、背部朝上各拍一次。检测床上的海龟,有的乖乖不动,有的四处乱爬。

  但有些海龟,注定和海洋再无缘分了。它们失去前肢或大腿,只能一辈子待在距离海洋400米的救护保育中心。有时候,它们会爬到沙滩上晒太阳,朝着海洋的方向,研究人员在旁给它们的伤口擦药。

  “即使是残疾了,也要鼓励它多活动。”杜宇逐渐提高救护池的水位,逼迫这些缺胳膊少腿的海龟练习下潜,找回身为动物的野性。

  别让它们再等了

  截至目前,600多只涉案海龟,李自强已经找到了400多只,其中,海龟救护保育中心收治了268只,并把190只海龟成功送回大海。

  这些回归大海的海龟在救护保育中心学会了自主捕食,能至少下潜2.5米。出发前,体型较大的海龟体内安装了电子芯片,前肢还会打上一个钢印,一面有“CHN(中国)”字样和5位数字,另一面有中国海龟保护联盟的电话和单位简称。

  中国海龟保护联盟秘书长陈芳介绍,如果渔民误捕海龟,看到标记,大多会直接放回大海。其他国家的科研人员看到这个标识,也能知道这是中国放生的海龟。2021年4月中旬,在2020年8月放生的海龟中,有一只传回信号:它游到了日本福江岛附近海域。

  李自强没有亲眼见证海龟回归大海的模样,但他怀抱过、丈量过其中大多数海龟。

  他依然奔波在各省份解救海龟。这个以前从不去海洋馆,也没看过海龟科普视频的“小民警”,如今成了海龟知识达人,讯问时能适时看穿嫌疑人的谎言。

  他还把家里饲养的小乌龟放生了。7岁的女儿急得跑到办公室质问他:“爸爸,我乌龟扔哪儿去了!”他带着女儿来到河边:“它自由了!”

  在海南的救护保育中心,杜宇发现,一些海龟开始有了交配行为。他计划,模拟雌龟产卵的沙滩,建人工产卵场。

  作为检察官,起诉前,范璞给各地专家打电话,请教海龟的核定价值。这群搞科研的专家犯愁,从没有人要定义一只野生海龟的价格,黑市价格也不能作为参照标准。

  范璞的提问启发其中一位专家。他研究后,提出细分海龟生长发育的6个阶段:受精卵期、仔龟期、稚龟期、幼龟期、亚成龟期、成龟期。目前,这个新理论正在等待学界认可。

  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检察院检察官吕晋办案时发现,北京工体富国海底世界长期收治、救护了执法机关罚没移交和公众捐赠的水生野生动物。为了医治涉案海龟的皮肤病,海洋馆购买了碘伏和双氧水,还建了一个体积更大的海龟池。

  河北省廊坊市的涉案海龟找不到合适的寄养场所,也送到这里。朝阳区检察院发出一份检察建议,提议逐步建立和完善区水生野生动物收容救护制度。2020年10月,朝阳区水生野生动物救护中心正式成立,执法机关罚没的一批砗磲随后送到这里收容、养护。

  钟帅也开始关注到,徐州办理和鸟相关的案子,所有涉案的鸟要送到南京进行物种鉴定。一趟高铁往返后,鸟全死了,“这类案子应把动物的生命放在法定流程之前”。

  媒体报道海龟案后,钟帅担心,案子仍在侦办中,一些买龟者看到新闻后,会选择转移或杀害海龟,以逃脱刑罚。他建议,在发货单和书证齐全的情况下,即使没有找到海龟实体,法院也应认定买龟者的犯罪事实。如果买龟者为逃避刑罚伤害海龟,应该处以更严厉的刑罚。

  2020年8月,第一批涉案海龟回归大海。船只载着海龟抵达放生海域。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一只海龟率先从甲板跃入大海,扑腾四肢,冲向海洋深处。钟帅猜测,这只海龟嗅到了海水的气息,它向往海洋太久了。

  有人希望拍照记录其他海龟放生前的最后一瞬,一位检察官当场表示:“算了,它那么迫不及待,别让它们再等了。”

  尽管内心充满不舍,但“临时爸爸”杜宇知道,大海才是海龟真正的家。从回归那一刻起,它需要在大海里独自捕食、下潜、找对象,干什么都要靠它自己。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魏晞 来源:中国青年报

【编辑:于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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