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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根宝心里还有一盘棋:我从来没说过要退休

2014年11月18日 08:40 来源:解放日报 参与互动(0)

  年过70的徐根宝,依然站在舞台正中央。

  本赛季中超联赛刚结束,最终名列第5的上港俱乐部整体转让上港集团,根宝送走了自己亲手打造的崇明“黄金一代”,15年的心血付出,画上一个休止符,引来一片议论、唏嘘与赞赏。

  似乎是要把这种告别的气氛再推上高潮,上周末与昨天,一场名为“相聚、感恩、奋进”的聚会在上海进行,从根宝的教练、中国足球“教父”年维泗,到当年的队友高丰文、戚务生,再到根宝的第一代弟子高洪波、范志毅,第二代孙祥等当年的“有线02队”,最新一代武磊、王遷超等现役的东亚球员……以根宝为中心的五代足球人,几乎浓缩了整个新中国足球历史。

  晚辈们满心感激,老伙伴们为他开心,几十年的朋友,比普通大众更能了解根宝的不容易,“中国要是多几个根宝就好了,不过,谁能像他?”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为了不被别人理解的梦想赌上一切。不过,根宝已轻松了许多,他抽空和记者聊天,说足球,说做人,说未来……退而不休的根宝,心里还有一盘棋。

  “退休?”

  “快来,快来,你们看看,这就是我的基地啊。”一下车,根宝标志性的嗓音便传了过来。

  不断寒暄,不断招呼着客人,根宝的声音里带着喜气。

  看看这个“参观团”,也难怪根宝开心,从中国足球“教父”年维泗,泰斗级元老张俊秀、任彬,到国家队主帅高丰文、戚务生,历代著名国脚容志行,蔺新江……就连根宝妻子当年在游泳队的队友也一并受邀而来,已故国家队主帅张宏根的妻子、上海足坛名宿王后军的妻子也在其中,根宝还特意介绍:她们的老公可不得了。

  都是老朋友了,大家也清楚根宝这些年的遭遇和打拼,嘻嘻哈哈,分外热闹。还有人打趣,“根宝,你终于长白头发了啊”。

  根宝不介意,“都这把年纪了嘛”。可熟悉的人知道,别看年纪,一直风度翩翩的根宝,就是带队征战中超这两年,白霜一下染满了鬓角。

  但他的“头势”依旧清爽,说话时起风了,他还会从兜里掏出一把包得漂漂亮亮的梳子,整理一下。

  举手投足间的一丝不苟,性格的直爽,加上这么多年默默的付出,难怪他始终是很多球迷心中的“模子”,占据一方独特。

  在高峰时急流勇退“隐居”崇明,为心中一个“球星”梦搭上一生身家,付出14年时光。如今,已过70的根宝,转让了全部心血,也赢得了不菲回报。当所有人都认为他到了该功成身退、退居二线时,他早早就下了结论,“说退休,那是你们媒体说的,我从来没说过”。

  不退休,他有自己的想法,“基地里还有99—00级的20多个孩子,我还有两支队伍扎在上海的学校里,我退休了,他们怎么办?”

  还有根宝基地,正常运转费用加上工作人员、教练开支,一年也要上百万元,“我退休了,钱哪里来?”

  “李嘉诚90多岁了,退休了吗?市场经济,不相信眼泪,只有成功或破产,没有退休这一说。”根宝是位现实主义者,他看得清楚。那个在许多人的憧憬中,一个童话故事般,青年军为了理想厮杀战场,最终夺冠的童话故事,根宝并不认可。

  今天下午,转让完成的全新上港队即将亮相,“这次转让,也是时候了。球队要想取得更好的成绩,获得更大成功,必须加大投入。还有这些队员,跟了我这么多年,没赚什么钱,以后还要生活,总得越来越好才好。所以转让,也是我主动写信希望的。”根宝说。

  陪伴了十几年,当然舍不得。在消息传出的半月间,一向以“铁腕”示人的根宝,也几次眼圈发红,“我清楚转让是为他们好,这么多年了,他们就像我的孩子,谁想永远把孩子拴在跟前长不大?只要孩子有本事了,出去闯,人往高处走,飞得越高越好,做父母的,都会默默守候和祝福的”。

  根宝看得开。

  感恩

  40多位老朋友,一下让刚冷清的根宝基地又热闹起来。

  根宝不停穿梭在人群中,打着招呼。给足球签名,他会认真地签在足球上根宝基地的标志边;拍合影,他会教大家怎么才能拍得更漂亮; 甚至连记者穿得多了点,他也抽空关心两句,那样子,就像一个大家长。

  用跟随他多年记者的话说,根宝什么心都要操的,闲不住,劳碌命。

  但他就是那个闲不住的人,凡事亲力亲为才放心。昨晚的宴会上,单单为了画册到底应先发放,还是等客人入座后再发的细节,他都会数落自己的宝贝儿子。凡事追求完美,时刻掌控主动,这是徐根宝强势性格中的一部分。

  这十多年,在俱乐部,他既是老板,也是总教练。基地最困难的时候,他要找赞助、到处化缘,在基地建宾馆,每天坐在咖啡厅与人合影、签名,100块一个的签名足球,他每一个签得一丝不苟。到了下午3时球队开始训练,他总会雷打不动搬着躺椅,抱着自己最心爱的小狗“曼联”,坐在场边。

  不管什么时候,小球员一而再出了差错,他标志性的大嗓门总会适时响起,没人敢偷懒。

  2009年全运会决赛,瓢泼大雨,队员在雨中拼,他也站在雨里淋。当20多面金牌挂在他脖子上,根宝只是笑,直到好几年后他才对人表白,那是他最幸福的一刻。

  从中国到欧洲,放眼全球足坛,包括他曾作为心中榜样的曼联主帅弗格森,也没有过这样的事无巨细。如此俱乐部主席和教练,可能只有他一个。

  到了现在,他终于能轻松一些了。曾经的足球宾馆不用再办,也不用再签名卖球,可他还是闲不下来。

  一群人站在大厅里,他总能把大家安顿得好好的,让每个人都不受冷落。可看得出,他最在意的,还是前辈。在咖啡厅排座,他执意请年维泗,这位中国足球“教父”坐在首席,其他人依资历而坐;吃饭时,他甚至不上主桌,让出所有位置,自己一旁忙着。

  感恩、礼数,这些“老派”的做法,是根宝一直最在意的东西。

  所以,才有了当上海退休教练沈志强患病后,根宝振臂一呼的义赛;启蒙教练林耀清80大寿,根宝带着弟子摆起了谢师宴;2012年年维泗80大寿,根宝又作为发起人,在北京操办贺寿聚会。

  不止一位球员对记者提起过,根宝不止教他们踢球,还教他们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尊师重道、学会感恩,表达谢意。

  现役国脚张琳秡已成为当下国内最优秀的后卫,但他一直记得,当年在基地,一位任课老师下班后折回宿舍遇到他,出乎预料的张琳秡只因为随意答了一句,被根宝恰巧看到,结果老帅为张琳秡的“没礼貌”大光其火,差点就此将他开除出队。

  2007年,曾经的弟子高洪波率队勇夺冠军,颁奖典礼上特意感谢根宝,“没有徐指导,就没有今天的高洪波”,这一下,反而让根宝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没他们说的那么好,我很清醒,好与坏能‘五五开’就知足了,不过他们能记住我这个老师,我很开心。”

  所以,根宝一直给队员提一句要求,“将来我也不要你们什么,有空的时候,记得买点水果来看看我,我就很知足了”。

  “做人有很多要求,但我一直觉得,只要一个人懂得感恩,知道表达谢意,就是做人的‘德’。所谓德育嘛,这是一个最基本的人格问题,一个人懂得了感恩,肯定差不了,这也是我对队员的起码要求。”根宝说。

  而今,当自己带了十几年的弟子们终于要离开,临别前,根宝又赠送了4个字给弟子——珍惜自己。

  石头

  根宝的基地里,什么最有趣?石头。

  老朋友们来了,根宝走到哪里,就解说到哪里。门口那块刻着“打造中国的曼联”大字的巨石,形似鳄鱼;路另一边相对的,好像一头大象; 基地主楼的大门前,两侧摆着三块石头,一块像钟,一块像木鱼,还有一尊大的,仿佛身前放着一尊金元宝的弥勒佛;大院里,还有的形似观音菩萨,有的仿佛一个驮着无数小龟的大乌龟,根宝将它称为“通天神龟”,“就像我带着这帮队员一起走”……

  有人笑说迷信,但了解他的人知道,那更像一种心理暗示,经历了那么多艰苦,如果不能给自己一点心理暗示,坚持真是太难了。用他的话说,这叫“石来运转”。

  从当年喊出“横下一条心,一定要出线!”,却兵败吉隆坡的“黑色9分钟”,到1995年为上海拿到了时隔34年的全国冠军;从带领广州松日惊险升级时的“谢天!谢地!谢人!”,再到喊出“打造中国的曼联”……在中国足坛大环境里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根宝,几乎经历了所有起落。

  对他来说,不会看不见那些“猫腻”,假球、黑哨、幕后交易。但他的选择,是为了将来,去做一些事,相信实力。“我一直和队员讲,有脚下,走天下,足够优秀,人家用任何手段都赢不了你。就像刘翔,在第9跑道起跑,也一样拿冠军!”

  有网友评价根宝,说他最可贵的,就是不服输的精神。他自己也觉得,经历了这么多,自己和别人最大的区别,就是“想得开,遇到困难时还是能保持好的心态”。

  硬汉根宝,内心却是有一杆秤的。一位弟子曾说,根宝若非能始终认清形势,承认妥协,很难有今天的成功。顺势而为,是根宝成功的关键。

  过去十多年“锄禾”崇明岛,根宝觉得,除了球员,自己最大的收获,就是实现了“为中国足球培养人才”的理想,“坚持青少年足球的模式,能够得到领导的认可,得到球迷的认可,这就是我这些年最大的收获”。

  根宝真的不容易。他的师长伙伴们最清楚。年维泗感慨,自己那么多弟子,那么多人搞青训,但最后,“最成功的还是根宝,他的成功很难复制”。

  曾经的中国足协掌门人王俊生说:“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的,根宝,就是那个准备好了的人。”

  也有位前国脚说起根宝,佩服不已:“搞青训,谁都知道不赚钱,但当大家还是沿着老思维找企业家化缘,希望别人多做公益的时候,根宝是靠自己,搞宾馆、拍合影、签足球、陪喝酒一点点咬牙坚持下来的。这份苦,几个人能吃得了?”

  年维泗说“根宝模式难复制”,根宝也觉得:“这个模式自己总结了两条,一是有块根据地,这次转让给我留下了基地,我就可以继续为上海足球、中国足球培养人才;二是亲力亲为,亲自带队亲自管理,很多来找我们合作的外资都说,合作的唯一前提就是保留我的管理权,这应该说明问题了。”

  但不管如何,坚持搞青训的方向是正确的。“最重要的一点是坚持,坚持10年,甚至更长时间搞青训,这是最难的。对年轻教练来说,想当一个好教练,你就必须从基层一步步开始。就像当年我出任国家二队教练,那也是因为我之前已经过了一步步磨练。从少体校培养高洪波,然后在山西队,火车头、云南队,再后来去大学深造,做曾雪麟的国家队助理教练,整整10年,这也是‘十年磨一剑’。没有基础,怎么可能一步登天?”

  如今,这个难复制的根宝模式,已培养出5名现役国脚和一批中超骨干,经历过的根宝有自信,“要是再来一次,我还行,这次不用10年”。

  火焰

  70岁了,白岩松问根宝:“对你来说足球是什么?”

  根宝答:“足球对我是扑不灭的火焰。”

  火焰不灭,脚步不停。昨晚的大会上,根宝明确了自己下一步的目标:“继续搞青少年,为上海和全国足球培养人才,未来希望上海足球在全国达到领先水平。”

  这注定困难,“当年,我们是在几千名孩子中选了90多个,培养到今天,现在能选的也不过几百人,招生也难了”。

  还有绕不过去的年龄,根宝已有了寻找接班人的想法,“一是根宝基地的模式怎么能持续下去,二是球队‘抢逼围’、‘接传转’的风格能够继续发展”,最重要的,“是需要能使俱乐部持续发展的人才”。

  未来仍然继续海选人才、基地培养的模式,还是另辟蹊径,根宝没说,但基地的老教练杨礼敏还是透露了些。

  如今基地仍保留的99—00届20多名队员,已具备全国前三的实力,这是未来几年即将闪光的新兴力量。而不为多数人所知的,还有两支驻扎在学校里的小队员,他们在普通学校接受教育,基地派遣专业教练指导,这或许更值得尝试。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足球人口太少,普及度不足,孩子们的出路多了,家长们更不愿意让孩子耽误学习踢足球。”杨教练说,“我们的想法,就是若能更多与教育部门、学校合作,让教练到学校里去,教孩子踢球,享受足球的快乐。周末的时候,让学生们到基地来,组织学校间的对抗赛,区与区的比赛。基地教练既辅导孩子,也辅导体育教师,同时观察发现好苗子,再着力培养。这样的话,孩子们的学习不会耽搁,兴趣得到了培养,技术有了提高,好苗子更能得到发展的舞台,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走出一条新路来?”

【编辑: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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