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归侨林金枝:书生意气 挥斥方遒
林金枝,1932年出生于马来西亚,退休前为厦门大学南洋研究院教授。
1932年我出生在马来西亚,1937年就回国了,所以在海外的事情,基本上已经记不清了。在国内,经历过战火纷飞的年代,到了和平时期,本以为自己一无所用,但手中的笔让我能继续为维护祖国的领土主权完整奉献心力,正应了毛泽东诗词“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困境中回到家乡永春
最早,家中是父亲和三叔一起下南洋。那还是20世纪初的事。
当时,马来西亚有一股种植橡胶、开采锡矿的热潮,父亲他们就作为华工去了马来西亚,住在雪兰莪。中国抗战爆发前夕,母亲和弟弟先后得病去世。悲伤之余,父亲带着1个哥哥和2个姐姐,还有我回到家乡——永春。在国内,虽然经济条件并不好,但还能有书读,这在那个年代是很幸运的。
1952年,我考上了厦门大学历史系,大学期间,由于表现优异,于1954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56年毕业后,留校工作至今。
那是炮击金门时期,厦大作为前沿阵地,我们在上弦场等靠海的地方站过岗、放过哨。学生们在防空洞里上课,听得见隆隆的炮声。目前,厦门南普陀山上还保留着许多当年的防空洞,只是都已改作它用,我相信还有不少人能记得我们当年的岁月。
炮战过后,一切归于平静。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我相信,书生也能像一名战士一样保卫国土。当然,这一点,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从事近代华侨投资祖国历史研究
毕业留校后,我一直在学校的南洋研究(所)院从事科研和教学工作。或许因为我本身是归侨,再加上工作的需要,我的研究内容主要是华侨华人史、中外关系史、东南亚史以及南海诸岛问题。
说起这几十年的研究,真的是不知跑坏了多少双鞋,坐穿了多少张板凳。
还记得刚参加工作没多久,大概是上世纪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我跑遍了广东、福建和上海等50余个县市,专门调查近代华侨投资国内企业史。那时正好赶上3年困难时期,课题没有经费,为了做调查,我几乎将不多的工资全投入调研,多亏我的妻子,靠她的支持,让家庭度过那个非常时期。
调研完成后,我又花了好几年时间整理手中收集到的资料,最终形成160余万字的资料,全面反映了近代华侨投资祖国的情况。只是,初稿形成后,没有地方发表,也没有经费出版,只能在学校和老师间交流。后来,随着条件的好转,这个课题最后在4年内,分成5本书由福建人民出版社和厦门大学出版社分别出版,即《近代华侨投资国内企业史资料选辑》(福建卷)、(广东卷)、(上海卷)和《近代华侨投资国内企业史研究》、《近代华侨投资国内企业概论》。这套书的出版不但填补了国内外学者对此项课题研究的空白,同时也为研究中国资本主义发展史、中国近代经济史、近代华侨史等方面提供了极宝贵的学术资料。其中,《近代华侨投资国内企业概论》算是我个人研究华侨华人史的代表作,《人民日报》(海外版)等还发过书讯和评论。到了上世纪80年代,这系列书陆续出版完后,还受到省政府表彰,两次获福建省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二等奖。
用笔维护祖国南海主权
前段时间,菲律宾、越南等国家又一次在南海问题上和中国产生争端。其实,关于南海诸岛的主权之争由来已久。
那是在上世纪70年代,厦大南洋研究院受国家外事部门委托,专门成立南海诸岛研究课题组,由我担任负责人。我和吴风斌教授等走遍了广东、广西、海南和西沙群岛等地,一方面在档案馆、图书馆收集材料,另一方面访问当地老百姓和老渔民,无数事实证明:西沙和南沙群岛是中国最早发现、命名、开发、经营和管辖的,中国对其的主权正是在此基础上,经历长期发展逐步形成和完善的。自宋代开始,历代中国政府都对其行使了管辖权,历时千年。多种多样的管辖方式完全符合古代、近代和现代的国际惯例和国际法。例如,在古代,中国政府派遣海军巡视两群岛,将它们划归中国版图;在近、现代,中国政府派遣军政官员前往两群岛竖立主权碑,升旗鸣炮,重申主权,设立灯塔、气象站等建筑物等。无可辩驳的事实表明,南海诸岛自古就是中国领土。
当时,除了单独撰写的20篇论文(约25万字)在国内外刊物发表外,还出版了《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自古以来就是中国领土》(合著)、《祖国的南疆——南海诸岛》(合著)、《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合编)和《外国确认中国拥有西沙和南沙群岛主权的论据》(中英文本)等5本专著和史料汇编。
1980年,我们主办了中国首次南海诸岛主权问题学术讨论会,外交部还派人来参加会议,并组织草拟了《中国对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的主权无可争辩》的外交部文件。我也参加了这份文件的起草、修改工作,后来外交部还来信,赞扬我们“为我国的外事斗争作出了有益的贡献”。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同时,为了配合斗争的需要,我还撰写了《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领土》一文,在《人民日报》上专版刊登。此外,我还参加了许多相关主题的国际学术讨论会、研讨会等,并得到了许多表扬和奖励。可以说,我个人的荣誉和国家的利益结合在了一起。
安享晚年生活
我的一生,其实很简单,除了科研就是教学,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厦大,就连住的地方,尽管搬了许多次家,始终都在厦大的范围内。
但我一直觉得很满足。
我是归侨,能进入由“华侨旗帜”陈嘉庚先生创办的大学,是种荣幸。还记得在厦大建校35周年时,陈嘉庚先生在台上的慷慨陈词,他说他是个与众不同的“资本家”,因为他挣的钱都花在了教育上。在陈嘉庚精神引领下,我在那个敏感的年代研究华侨投资企业史,在国家需要的时候,奔赴祖国的南疆……
我一直沉浸在科研和教学上,总是疏于对家人的照顾,曾经担心妻儿会记恨于我。但后来,我发现,我的妻子专门帮我搜集了200多本的简报资料,还默默地将我搜集的资料进行分类整理时,我很感动。我们还把这些资料赠送给南洋研究院。到了上世纪80年代末,当临近书籍出版时,儿女们都主动地帮我抄写资料,我放心了。如今,孩子们个个有出息,我心里特别感谢我的妻子——没有她的培养,孩子们成不了材,而没有家人们给予我的支持和鼓励,我也不可能取得那么多成果。
现在,退休了,我除了平时读书看报外,比较少再研究相关课题了。年纪大了,记忆力开始下降了,所以主要精力就放在享受晚年生活上了,要么和妻子一起旅游或在校园里散步,要么到儿女家里走走看看……(林金枝/口述 许丹/撰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