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始于华尔街的本轮国际金融危机挥之不去，国际货币格局中美元的霸主地位是否动摇？人民币汇率市场化何去何从？人民币离国际货币还有多远？如何化危为机提升中国的国际经济地位？就上述热点问题，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所所长李扬接受了中国证券报的专访。

　　中国证券报：中国人民银行在2009年工作会议上提出，保持人民币汇率稳定。这一点对于当前中国经济发展和我国汇率制度市场化改革有何意义？

　　李扬：强调在一段时期内保持汇率稳定,可以最大限度地使动荡的国际经济不至于对国内经济发展产生不确定冲击，并为我国汇率制度市场化改革创造条件。

　　从美国、欧盟和日本这三个世界上最强的市场经济体的经验看，它们采用的都是浮动汇率制。美国和欧盟基本上不干预汇率，但日本除外，日本央行频繁干预市场，但是日元汇率的波动却十分剧烈。因为在美国和欧盟，进出口、资本的流进流出大都以本币定价，因此针对内部均衡所确定的货币政策，同时有达成外部均衡的效果。但日本不同，国内经济和对外经济采取了两套计价标准：对内是日元，对外是外币(通常是美元)。基于这一格局，为了稳定经济，货币当局频繁地干预外汇市场，使之满足国内企业的需求就很自然。

　　反观中国，假使有一天中国汇率实行了完全浮动，就一定会遇到类似日本的复杂情况。我国要长期面临国内交易和国际交易使用不同货币计值的状况，就总要处理国内外价格不一致的问题；基于这一格局，我们免不了要频繁地干预人民币汇率。因此，不让国际的货币因素干扰国内经济改革和发展，直接的办法就是保持汇率的稳定。

　　中国证券报：在此次次贷危机爆发后，我国加强了资本项目的管制。资本项目管制对当前防范跨境资本流动风险、保持人民币汇率稳定有何作用？

　　李扬：在人民币汇率制度弹性化的过程中，即使资本项目管制效力存在下降趋势，但从增强货币政策传递效果和防范货币危机的角度看，人民币资本项目管制还是有相当积极意义。

　　目前，中国的利率存在比较市场化、半市场化以及基本上没有市场化的领域。由于央行手中掌握着诸种利率工具之间的关系尚未完全理顺，中国的利率政策不可能发挥类似发达市场经济国家那样的作用。在人民币弹性化改革过程中，如果资本项目开放进一步加快，那么货币政策在利率渠道传递的不确定性势必会干扰货币政策对汇率的间隔调控。例如，中国货币政策扩张时，扭曲的利率渠道导致固定收益工具收益率上升，由此引发的人民币升值与扩张货币政策的初衷就会相违背。

　　在人民币汇率弹性化改革过程中，隐性通货膨胀的威胁、国内外金融产品的巨大差异、制度改革对非法收入的惩罚都有可能引发大规模的资本外逃，货币危机爆发的可能性存在。而资本项目在两方面有缓和货币危机的作用：一方面，资本项目管制本身就增强了普通投资者对汇率稳定的信心；另一方面，资本项目管制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大型国际投机资本进入异国外汇市场的成本。

　　中国应当先实现汇率制度弹性化改革，而后再进一步开放资本项目。为充分利用资本项目管制对国际投机资本预期的影响，以此扩大中国货币政策自主性并防止货币危机，进一步资本项目开放的内部顺序应该是：先放资本流入，后放资本流出；在流入中，先放固定收益工具，再放权益性工具；在流出中，先放权益性工具，再放固定收益工具，利用权益工具对货币政策反映的复杂性，削弱发达国家———特别是美国的货币政策对中国的影响。

　　中国证券报：人民币国际化离中国究竟有多远？国际货币格局中美元的霸主地位是否因本轮金融危机而动摇根基？

　　李扬：在人民币迈向国际化的进程中，有看法认为，中国目前还实行相当程度的资本项目管制，在人民币没有实现完全可兑换之前，谈论人民币国际化为时过早。但应当对人民币充当国际货币的前景预作准备。从国际贸易、资本输出、价值储藏范围、价值储藏稳定性、金融市场收益率、金融市场风险特性六方面看国际货币竞争的话，国际贸易、价值储藏范围、金融市场收益率是国际货币竞争的主导因素，而资本储藏、价值储藏稳定性、金融市场风险特征对国际货币竞争的影响较小。这说明经常项目为促进人民币国际化提供了相当的空间，国际货币之争并不遥远。

　　在当今的货币格局下，美元的强大地位暂时无法撼动，人民币面对的主要竞争对象是欧元和日元。亚洲的发展中国家大多钉住美元，人民币与美元的相对稳定意味着这些国家与中国交易的汇率风险很小，交易成本的下降必然会提升人民币在亚洲的地位。

　　此次金融危机中，我国的实体经济没有受到较大影响，我国可以在全球经济下滑的条件下，保持国民经济平稳较快增长，从而提升国际经济地位。我国可以努力发展亚洲地区经济和金融合作，推动人民币“走出去”，并在亚洲经济和金融活动中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记者 任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