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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怀尧对话沈昌文:阅读量下降出版商需负责(图)

2014年04月12日 10:17 来源:华西都市报 参与互动(0)
吴怀尧对话沈昌文:阅读量下降出版商需负责(图)
 三联韬奋书店通宵不打烊。

  离开《读书》,沈昌文的见识、眼光和幽默仍然为出版界所关注倾听沈先生的人生经历,会暂时忘却世界,回到心底深处的净土。

  1945年3月至1951年3月,基本上是工读生涯。上学的同时,曾在金店、粮店习艺。

  1951年3月至1985年12月,在人民出版社任校对员,秘书,编辑,主任,副总编辑。1986年1月至1995年12月,任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总经理兼《读书》杂志主编。1996年1月,退休。

  近日京城文化地标之一的三联韬奋书店试水不打烊,24小时接待爱书人引发读者关注。

  曾任三联书店总经理的著名出版人沈昌文先生,在京城文化界亦享有“不打烊”的美誉,八十高龄依然活跃在文化界,接受中国作家富豪榜创始人吴怀尧的访谈时,沈昌文说,自己从念小学开始,就处于人性扭曲的环境之中,“我连哭都不能大声哭,笑也不能大声笑,说话也不能随便说。我始终要仰仗别人的帮助。为了能上一个好一点的小学,我连自己的姓都得改掉。我不能和邻居的孩子一起玩儿,因为我的祖母不允许,那是她眼里的‘野蛮小鬼’。正是在喜好玩耍的时候,我唯一的游戏就是闷在家里,隔着板缝往外看。这形成了我比较特别的经历,也促使我这个当学徒的永远要念书,要上进。

  在以后几十年的生涯中,我始终不跟荒废时间的事情打交道,只知道要多学一点东西,自己去找本领,找饭吃。现在想想,我唯一的玩儿,现在也还是这样在玩儿,就是从板缝里看这个世界。”

  八十沈公

  ﹃学啥都看将来能不能用于谋生﹄

  吴怀尧:说到三联书店,说到《读书》杂志,说到沈昌文,很多读书人会油然而生亲切感,接受媒体采访时,你常用“吃喝玩乐”形容自己的日常生活,我想知道,面对当下各种触目惊心的食品问题,你是吃心不改呢还是心有余悸?

  沈昌文:我很大胆,我喜欢去小饭馆,用恶心的话说就是脏兮兮的小饭馆,都在这(美术馆东街三联韬奋图书中心)附近。我每天要做的事,跟朋友聊天、交往过半都是在饭桌上,如果大家很熟,就在附近找个小饭馆,不是太熟悉的,就去像样些的地方。

  吴怀尧:平时你和朋友们主要聊些什么?

  沈昌文:找我的朋友非常多,大部分来自海外,要谈的无非是内地的各种新情况,或者是思想界、文化界的各种倾向。这种闲谈,在饭桌上显然比较合适。我没有实质性的业务,没有谁委托我组织写稿,出版作品。如果有的话,我就牵线搭桥,我绝对不管所谓的业务,我已经八十多岁了,我不能再管这些事情。

  吴怀尧:你长在上海,现在还会经常回去看看吗?

  沈昌文:我妈妈是宁波人,我又在宁波人开的商店里打了六年工。现在年纪大了,哪里都不怎么去,家里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去。我家人都不住上海,我太太是北京人,而且是蒙古族。

  吴怀尧:你是1962年1月结婚的,到现在差不多五十年。金婚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是很难想象的事情。

  沈昌文:我们那时候谈恋爱的方式很简单,是支部书记介绍的。我们的支部书记生病,去医院里看病,病好后就把女医生介绍给我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原来是做校对,当时我看上了一个翻译的女同志。我们那里的优秀女士都跟我讲,你要追求,可我没时间追求,我要翻译。俄文我最厉害了,我是在上海淮海路学的俄语,都是夜校,我在北京也上夜校。

  吴怀尧:自我教育和上进心真的是非常重要。

  沈昌文:我自学的缺点是不注意文化积累,只注意谋生,学什么我就看将来能不能用于谋生。我没有资产,也没有背景,我父亲是很有钱的家庭,行为端正,可是他抽大烟,把家产全抽光,他死了以后,房子卖掉抵债。我父亲死的时候我只有三岁,我连他的容貌都不记得了。我十多岁的时候,家里已经穷得一塌糊涂,就住在上海人所谓的城户临时建筑。

  本期上榜名家

  沈昌文

  1931年9月生于上海,知名文化人

  曾任三联书店总经理、《读书》杂志主编,拥有50年出版经历的出版家,江湖人称“沈公”。个人主要著作有《八十溯往》《阁楼人语》《书商的旧梦》《最后的晚餐》《知道》等。

  三联往事

  ﹃那时从不操心发行量和盈利问题﹄

  吴怀尧:从1945年到1951年,你一共当了六年学徒,白天伺候八方来客,晚上去夜校进修,后来考取了新闻专科学。按照这个路子往下走,你应该是当记者,最后怎么阴差阳错上了出版这条船?

  沈昌文:在第一学期,我的采访学的成绩是五十分。六十分及格,我真是丢人啊。我的摄影课、电影课成绩都很好,可是正经的新闻课都没有学好。我没有学好语文,只是念熟了《古文观止》。大概是1949年底到1950年,三联书店在上海招考,报名的条件是要有大学一年级的文化程度,我刚好够了。可是他们没有要我,我估计是我太诚恳了,写了真实心情,说我以前是个学徒,如何喜欢三联书店,想去为它工作。

  吴怀尧:1979年4月《读书》杂志创刊,1980年3月,你被调到《读书》杂志编辑部,后来你又如何做了主编?

  沈昌文:有一段时间我想离开人民出版社,去陈原主持的商务印书馆,当时我在人民出版社的顶头上司范用把我留下了,他说陈原现在还管着《读书》杂志,你就去《读书》吧,就这样,我到《读书》当了编辑室主任。后来又变成执行副主编了。

  吴怀尧:你在职的十年,堪称《读书》杂志的黄金时代,它成为文化界的标杆性读物。知名博主和菜头说,“三联书店在你手下时,是那种值得学人骑自行车经过时踩一脚刹车,下来鞠一躬再走的所在。”现在回头看,你觉得《读书》当年为什么能登高一呼,应者云集?

  沈昌文:它刚刚问世,就站在了一个很高的起点上。众多老知识分子和出版家为它塑造了一个独特的风格。《读书》的主张是陈原老总主张的,我觉得很受教益:要有思想性,可是绝对不能说教,而是要有可读性。他认为文章要短,不能超过三千字,后来我接手后改为不能超过五千字。

  大家说当年的《读书》如何如何,其实不是我们有能耐,而是我们当年形势有利,大门忽然敞开,金克木、张中行、钱钟书这些老知识分子憋了很久,得到讲话的机会,我们从来不操心发行量和盈利问题。

  吴怀尧:现在的很多刊物都会发些软文广告,《读书》当时有没有类似的情形?

  沈昌文:说一句老实话,我们编《读书》的时候绝对不是完美主义者,有的时候,上面打招呼的文章,或者是什么局长的夫人、老爷子这这那那,想在我们这里风雅一下,我们抵挡不住,这样的任务文章也是要发的,不可能苛求每一篇都是佳作。

  本期访谈主持

  吴怀尧

  作家富豪榜品牌创始人

  1984年生于湖北红安,师从现代汉语词典。17岁高二退学到北京做编辑;21岁进入知名媒体担任深度报道记者;22岁首创中国作家富豪榜引发空前轰动效应,让华语文学一夜之间举世瞩目。作家富豪榜迄今成功举办八年,成为全民阅读的超级符号,被亿万读者誉为中国文化界奥斯卡。

  书商旧梦

  ﹃阅读率下降出版商要负责。﹄

  吴怀尧:1996年1月1日上午,你接到三联书店人事方面负责人的电话,被告知退休。退休之后你也没有闲着,一直在文化圈奔走,相比之前有什么区别?

  沈昌文:退出后做事跟过去不一样了,就是玩的态度,不是真正的做事。过去做事是要求一个目标,讲穿了就是功名,对不对,我用一句很露骨的话讲,就是向上爬,爬到一定的功名就可以了,然后就是好玩了,这以后我还做了好多事,都是为了好玩,不是为了功名,我已经不需要功名了。

  吴怀尧:也不做翻译了?沈昌文:我跟你说实话,我的翻译水平并不高,我能翻译斯大林时候的东西,我不能翻译这以后的。不翻译但是写了不少东西。

  吴怀尧:在三联的时候,你引进《宽容》《情爱论》;近些年又引进《欧洲风化史》,编了杨绛先生的《我们仨》,还将台湾的《蔡志忠漫画》、《朱德庸漫画》和《几米绘本》推荐到内地出版。这些书销量都非常好,相比之下,你对非内地的作品似乎很看重?

  沈昌文:内地出版的发展比西方落后,也比台湾落后。我做出版的,我很清楚,台湾出版走过的路子,我们现在正在走。这几十年,没有人比我清楚啊,我每天看台湾报纸,每天研究台湾文化状况。他们走过的路子,我们不可避免地一定要走。所以,海外的作者经常有一些思路值得我们借鉴,并且海外的学术机构也没有像我们这样多,写纯学术、看不懂的文章是没出路的,他们比较讲究可读性。

  吴怀尧:你的大半生都在跟书打交道,对当下的出版界怎么看?你会读什么样的书?

  沈昌文:我个人的经验不足取,我喜欢浏览,因为我是书商,我要了解整个书业的全貌,我的缺点和优点都在这儿,我看得比较多,但是缺少深入的思考和研究。可是不管怎么样,我相信开卷有益,不管你是什么态度,你都会得到好处。刚才我说了,我的毛病很大,因为我要看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一本书刚看了三页,发现一个问题,我又去查另外一本书,我家里书也多,这样一天到晚就在浏览。所以我做不了专家,当不成学者。而且我有一点特别觉得要告诉年轻朋友,你们身在现在很幸福,现在的书实在多,够你看的了。要是前三十年,简直是不可想象。我个人特别爱看的书,我说不出来了,我只能学学某些老前辈的说法,我还是怀旧的时候多,我现在经常要怀旧的一本书就是《古文观止》。

  吴怀尧:从数量上讲,书是多了,但是有数据显示,因为网络和视觉影像的影响,加之各种原因,看书的人数在下降,对此你怎么看?

  沈昌文:阅读率下降出版商要负责,应该用各种生动的手段来吸引读者。像蔡志忠用漫画的形式诠释《道德经》、《论语》、《菜根谭》等中国传统文化,就很流行。

  阁楼人语

  ﹃我老了,我不在网上发表意见﹄

  吴怀尧:在王小波的杂文集里,收录了发表在《读书》上的《摆脱童稚状态》《智慧与国学》《思维的乐趣》《花剌子模信使问题》等文章。私底下,你和王小波交往多吗?

  沈昌文:没有什么个人交往,他就是投稿,我喜欢他的稿子。王小波的稿子就有这两个特点,写得好是一种概括,指的是写得风趣。表达得好是非常难的艺术,王小波的表达是曲里拐弯的好,有一篇文章我现在背不出来了,讲的就是知识渊博,一个杂文讲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三句话讲完了,他可以写三千字,而且写得很有趣。

  吴怀尧:他在世时是曲高和寡,小说发表更是费尽周折。沈昌文:我同意你说的曲高和寡,所谓要好,往往是拐弯,拐了几个弯,有的人就不耐烦了,小波知识渊博,他讲道理的时候,表达方式简直出人意外。

  吴怀尧: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你每天早上四五点钟就起来上网,看各类新闻和博客,但是只潜水,从来不发言?

  沈昌文:没有,我每天上网看各种东西,本来就不想发表评论,实在有的时候点名道姓让我发表意见,我也请朋友帮我代发,因为我不知道这个手续,要注册等等,我一听到注册两个字就非常紧张。我谢绝这些活动,可以说一个简单的话,老年人怕麻烦,我不愿意有这些麻烦,注册了人家还跟你讨论,有不同意见等等。从我做编辑来说,我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网是很重要的窗口,我老了,我不发表意见,而且需要发表意见的地方太多了。

  吴怀尧:就我所知,你和你的外孙关系不错,你对年轻人有什么建议吗?

  沈昌文:在马路上不能卖弄聪明,比如说看见两个人在下棋,你认为你很高明,你告诉这个人该吃那个人的车了,这样一来你就糟糕了,他们会慢慢把你套上,然后跟你赌钱,你看对方本领不高,以为自己肯定可以下赢,可是快到你要赢的时候,他们突然说一句警察来了,这些人全走了,你的钱也不见了。所以我在上海生活过以后,我到了北京,我实在很奇怪,怎么有人把钱存在银行里,凭一张卡去取,我不敢相信这个卡。我最相信cash(现金),看得见摸得着的。

  吴怀尧:你警惕性这么高,追根溯源,这和你小时候的生活环境是否有关?

  沈昌文:我少年时生活的地方是上海最复杂的地带,挨着法租界,那个地方干坏事的最多,干好事也多……我讲一个很低级的事情,旧时的上海到处都是妓院,那个地方的妓院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上海话叫“咸肉庄”,那些女的都是一些过时的人肉,腌过的最便宜的肉了,那条马路现在上海年轻人不知道,就是上海南洋桥。我就生活在这个地方,我念书时候的好朋友是扒手,他不念书,整天去扒,晚上跟我聊他扒到了什么东西。

  吴怀尧:很难得,你的扒手朋友没有带坏你。沈昌文:我得靠自己的本事啊。那时,我大量的时间是翻译书,翻译了差不多有近一百万字,我自学出身的,我靠什么让社会承认我呢,我要拿出东西来,我要翻译写东西。所以我觉得年轻人重要的就是永远要有一个观念,就是要有一技之长,这一技暂时被冷落了没关系,时代在发展,你这个行业总有一天它又会走到前面了,我就是靠这个东西起来的,外面的斗争再厉害,我应付过关,回过头来在家里做我的翻译,必须要有一种实力才能在社会上立足。

  吴怀尧: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你希望有什么样的墓志铭?沈昌文: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悄然谢世,不为人知最好。

【编辑:蒲希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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