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死时只有俸银八两旧衣数件 丧事费用朋友凑

1955年，文学古籍刊行社出版发行的周晖《金陵琐事》。

　　今天介绍的传世名著推荐书目，它的名字有点牛——《金陵琐事·续金陵琐事·二续金陵琐事》。原来作者周晖，先写了《金陵琐事》四卷，后来又加了续编、再续编各四卷，所以书名才这么长。

　　本报曾报道《客座赘语》的作者——明代顾起元，就住在南京城南门西花露岗一带。而凑巧的是，周晖跟他是同时代人、老邻居，据考证可能就住在不远处的瓦官寺一带。而两人又同时写出了明代两本掌故笔记。

　　江南时报记者 黄勇

　　周晖其人

　　一生不追求功名，被称为南京“隐士之杰”

　　明朝嘉靖年间，我国东南沿海千里海防告急，出现了严重的倭患记载，“丛说乙卯年，倭贼从浙江严衢过饶州，历徽州、宁国、太平而至南京，才七十二人耳。南京兵与之相对两阵，杀二把总指挥，军士死者八九百。”

　　当时这72个倭寇竟然没死一个人，杀到南京，13个城门吓得紧闭，更让人扼腕的是，相传当天这72人“宿于板桥一农家，皆酣饮沉睡”。《金陵琐事》感叹：当时如果有人探到底细，派官兵过去，可以轻松杀个干净。

　　这样好看的故事，就是周晖所写。他一生都没有追求功名，隐居在门西花露岗一带的尚白斋，但知识渊博，学养深厚，名气驰誉乡里。

　　南京大学教授夏维中介绍，当时周晖与当时的南京名人如焦竑(状元，官至南京国子监司业等职，著名史学家)、朱之蕃(状元、官至礼部侍郎，著名书画家)、顾起元(探花，官至国子监祭酒、吏部侍郎，著名史学家)等，都是好朋友。而且这些名人对毫无官职的周晖却赞赏有佳。顾起元，就称赞周晖为著名诗文家、史学家、书画家盛时泰之后南京的“隐士之杰”。

　　夏维中说，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周晖从其稿本《尚白斋客谈》中精选相关内容，编成了《金陵琐事》四卷，后来又编成了续编、再续编各四卷。3套书都是记述明初以来南京掌故，上涉国朝典故、名人佳话，下及街谈巷议、民风琐闻。内容广泛，可信度比较高，有的如海瑞事迹、倭寇犯南京等皆可补正史、方志没写到的地方。史料价值极高，长期以来一直受到学者的高度重视。

　　《金陵琐事》里的故事比正史还好看

　　海瑞死时只有俸银八两、旧衣数件

　　晚清学者薛福成说，如果要评选中国历史上的著名清官，他会投四个人的票：汉代的汲黯、唐代的宋璟、宋代的包拯和明代的海瑞。

　　海瑞一生，经历了明正德、嘉靖、隆庆、万历四朝。从任小官知县开始，就推行清丈、平赋税，并屡平冤假错案，打击贪官污吏，深得民心。得到提升后，历任州判官、户部主事、兵部主事、尚宝丞、两京左右通政、右佥都御史等职，“一路”打击豪强，疏浚河道，修筑水利工程，力主严惩贪官污吏，禁止循私受贿，并强令贪官污吏退田还民，遂有“海青天”之誉。

　　海瑞死在南京官衙的屋子里时，身边只有一个广东的同乡。《金陵琐事》记载，当时，海瑞已官至辩明冤枉、为皇帝提督各道的右佥都御使(相当于监察特使)，同乡到他家检查清点俸禄，竹笼中竟只有“俸银八两、葛布一端、旧衣数件而已”。

　　最终，海瑞办丧事的费用都得朋友们凑份子，可见他的确是穷，穷得让人肃然起敬。穷，是清官最好的名片。像海瑞这样“不怕死，不爱钱，不结党”的都御史，又有几个？

　　写科举舞弊比《白下琐言》有趣

　　同样是写科举舞弊，清代甘熙所写的《白下琐言》平淡不少，而明代的《金陵琐事》就不同，一些科考弊案写得很生动，可以看到明朝科举的“活气”和“热气”。也显现了明人笔记虽不华丽，意却疏朗，别有风雅趣味。

　　《金陵琐事》记载，万历丁酉科浙江永丰县监生徐某应乡试，买七人代笔，每人作文一篇，差点取为首卷，但主试、非常正直的焦澹园看了之后，批云：“七篇清浊长短不同，如出七人之手。”最终未录取徐某，永丰人从此对焦澹园佩服得五体投地，认为他眼力通神。

　　又记载，嘉靖丙午科主试填榜至考生范一清，府尹急止之：“范一清文优行劣，不可更中。”然已写“草”字头，所以从其他备卷中取一人代替范一清，得蒋山。乡评也推荐蒋为君子。从这里面看出，明代科考取士的方式还是有综合考量的，不完全是一卷定终身，虽然是“人治”，但主考官的“眼力”很重要。而地方官也有话事权，监生平日里品行不端可作“一票否决”。

　　书中还记载一位仅中乡榜的人，却很会启发、授课其他考生。嘉靖戊午科应天、广东、山东三解元，一年同中，都是尹继皋亲自授业。到了当代，这位尹先生可以开高级科考应试强化班了。考试发达的时候这样的能人就会出现，会猜题，擅破解，自己倒不一定“学历”很高。

　　南京的“小西湖”皇帝两次幸临

　　小西湖，是南京城南门东历史街区旁的一条小街。在历史上，这里有一处皇帝幸临的私家园林——快园。而巷子之所以叫“小西湖”，正是因为快园里的环境优美，跟杭州西湖，有得一拼。

　　这个宅子的主人叫徐霖，是明代戏曲作家，性格倜傥、豪爽，填曲富有才情，工于书法，又兼善绘画，甚至有“风流教主”的称号。

　　秦淮区地方办公室王莉莉介绍，快园翠筿清连，芳林幽砌，有山有水，风景有致，亭台楼阁榭轩样样俱全，甚至借大报恩寺塔倒影为园中一景。爱冒险，也爱到处游玩的明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听说了，两次幸临快园。相传，第二次幸临，武宗曾乘舟快园钓鱼池中，钓到一金色鲤鱼，众宦官拍皇帝马屁、逗皇帝开心，都争着出高价购买，引得武宗大笑不已而导致舟覆落水，浑身衣服湿透，爬起来仍然兴高采烈。而这个池子也改名为浴龙池，皇帝到过的地方则改名为宸幸堂。《金陵琐事》记载此事，并称“古今罕闻，岂诸园之可同乎”。

　　而第一次幸临更玄乎，《金陵琐事》记载，之前没有事先通知，当时快园里住着松江南禅寺一个得了疟疾的和尚。这个和尚未卜先知，头天夜里，竟忽然对园主徐霖说：“圣驾马上要到快园来了，赶快把我的床移到僻静之地避一避。”果然，“天色一明，诸宦官拥驾至矣。”

　　明代三十多处泉水、井水可煮好茶

　　明代，南京人喝茶非常讲究，泉水是品茗的佳物。《金陵琐事》中还记载了作者的一次亲身经历。

　　当时的名人泰仲交踏雪经过周晖所住的尚白斋，拿出好茶叶，取雪煎饮，周晖推荐门西的凤皇、瓦官二泉一起烹茶。喝得很爽的泰仲交，历举南京城内外可以用来烹茶的二十四处名泉：“鸡鸣山泉、国学泉、城隍庙泉、府学玉兔泉、凤皇泉、骁骑卫仓泉、冶城忠孝泉、祈泽寺龙泉、摄山白乳泉、品外泉、珍珠泉、牛首山龙王泉、虎跑泉、太初泉、雨花台甘露泉、高座寺茶泉、净明寺玉华泉、崇化寺梅花水、方山八卦泉、静海寺狮子泉、上庄宫氏泉、德恩寺义井、方山葛仙翁丹井、衡阳寺龙女泉，共二十四处。”其中，方山以八卦泉、葛仙翁丹井独占两席。

　　周晖上了瘾，后来又自己带着茶叶，寻访出谢公墩铁库井、铁塔寺仓百丈泉、铁作坊金沙井、武学井、石头城下水、清凉寺对山莲花井、凤台门外焦婆井、留守左卫仓井、即鹿苑寺井等九处好的泉水、井水，并且全部试喝过。他还在《金陵琐事》感慨，“惜不得仲交赞之耳”，可惜没能跟仲交一起喝，不能得到仲交的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