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赵子龙”乐以琴：抗战时曾一天打下4架日机

　　王牌飞行员，这一称号最早出现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是对击落敌机超过5架的飞行员的荣称。

　　1937年的夏天，23岁的飞行员乐以琴在杭州、上海一带，以7天击落6架日军飞机的惊人战绩，成为中国空军史上第一位王牌飞行员。当时的媒体纷纷对他的事迹进行报道，称之为——“江南大地之钢盔”。

　　乐以琴来自四川省雅安市芦山县，1935年从中国空军摇篮之一、笕桥中央航空学校毕业后，分编到中国空军第4大队22中队担任分队长，驾驶战斗机的编号为“2204”号。

　　1937年8月15日，在杭州笕桥，乐以琴所在的第4大队共击落日机6架，他一人就打下了4架，首战成名。6天后，乐以琴再次奉命阻击日机，在上海西郊又击落两架日机。

　　1937年12月3日，他在南京保卫战中不幸殉国。去年9月，民政部公布了300名著名抗日英烈和英雄群体名录，四川籍有12名，其中，他是牺牲时年纪最轻的一位，尚未婚娶。

　　成都商报记者 张漫 摄影记者 王天志

　　他来自四川省雅安市芦山县，中国空军史上第一位王牌飞行员。 1937年8月15日，在杭州，他一人打下4架日机，首战成名。

　　河山变色了，民族快沦亡了，敌人的凶焰像潮水般涌来，我眼看着日寇这样横行，心里的愤恨如烈火燃烧。我不忍看着同胞们被惨杀，我不愿再坐在课堂读书了，我决意从军。为争取民族生存，宁可让我的身和心永远战斗，战斗，直到最后一息！

　　——乐以琴入伍自传

　　乐家六弟 “刚毅不屈、富有正义感”

　　2015年7月31日早上8时，乐以琴七弟乐以雅的女儿乐近范，三哥乐以钧的女儿乐近儒和乐近琼，一行三人从成都出发返回芦山老家。她们当中，乐近儒已76岁，最年轻的乐近范也已61岁。乐以琴牺牲时，她们这一代人多数还没有出生。

　　成都商报记者跟随她们来到乐家碉楼，位于芦山县芦阳镇城东，土筑木结构，通高12米，共分四层，下宽上窄。据说，是乐以琴的父亲乐和洲为避匪患修建。乐以琴兄弟姐妹众多，他排行第六，现只有九弟仍在人世，定居美国。

　　从碉楼一侧，沿着小路步行三五分钟，就到了乐以琴童年居住的地方。因年代久远，故居无处不透露出古旧颜色，但从门窗精致的雕刻做工中，不难看出，那时的乐家家境殷实。

　　上世纪初，就是在这栋故居，父亲乐和洲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把孩子们都送出去读书，能读在哪里，就供到哪里。事实证明，乐和洲是一位极有远虑的父亲，他为子女提供了良好的教育环境。乐家儿女成才颇多，不少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其中二姐乐以成，是华西医大第一位女医学博士、中国妇产科的先驱和创始人，国家一级教授。三哥乐以钧，深受鲁迅赏识，推荐他赴日本留学，后成为我国新兴版画的先驱。

　　在《四川文史资料集萃》中，成都商报记者看到一篇署名为乐以成、乐以钧的文章，二人回忆道，父亲性情刚正不阿，治家严谨，常常对子女讲解治家格言及历代名人嘉言懿行，并规定子女年满10岁，就必须帮助做家事，六弟乐以琴也不例外，从小就自立聪颖，“以琴自幼在家庭教育的熏陶下，养成了勤劳好动的习惯，并具有刚毅不屈、富有正义感的气质。”

　　弃笔从戎 两兄弟相继冒名从军

　　乐家后人根据上辈讲述整理的资料中显示，乐以琴7岁时就离开芦山，到雅安小学接受现代教育，后又相继考入雅安明德中学和成都华西协合高级中学。

　　那时的他品学兼优，还酷爱运动，尤其擅长短跑，是学校有名的短跑运动员。1931年，乐以琴被选为四川省田径选手代表，准备赴南京参加全国运动会。途经重庆时，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发生了，全运会停开。

　　国耻深深刻入年轻的乐以琴心中，他没有返回故乡，而是辗转到了上海，苦苦等待一个报国的机会。在兄长的劝告下，他考入济南齐鲁大学读书。其实，乐以琴并不是乐以琴，他本名乐以忠，只是急于应考，使用了四哥乐以琴的名字和学历，从此将错就错。

　　1931年，中央航空学校在北平秘密招生，乐以琴认为机会来了。他没有犹豫，立即前往报考，并顺利被录取，派到杭州笕桥中央航空学院成为第三期飞行学习。

　　飞行员的培训学习是枯燥而机械化的，乐以琴先接受入伍训练6个月，然后进行初、中、高3个阶段的飞行训练。曾有同期学员回忆，他在学习中从不敷衍，对自己的要求十分严格，力求每一个飞行动作都精准到位，很快就从那一期学员中脱颖而出。

　　1935年，乐以琴从航校毕业后曾回芦山省亲，为父母兄弟都准备了礼物，与家人聊天时，他言语中常常表明当上空军的雄心壮志。返回杭州前，他对父母依依惜别，“两位老人家身边有这么多儿女很有福气，我从军在外，远离膝下也放心。至于我，一定会为祖国争光，为乐家争气的。”告别时的那一幕，兄弟姐妹们一直记在心头。在乐以琴牺牲之后，他在父母高堂面前毅然决然的话语和神态，就成为永远的追忆。

　　有趣的是，后来被冒名的四哥——真正的乐以琴也报考中央军校，但名字已被弟弟占用，他就借用了妹妹乐以纯的名字，1936年考入中央航校第八期。后来，他又改用了“乐以忠”为名，毕业后分配到昆明分校任教官。两兄弟相继冒名从军的故事，当时传为佳话。

　　首战成名 创空军建立以来最大奇功

　　在宁波新四军历史研究会内部，有一张流传颇广的照片：庵东镇西北的浅滩上，有一架坠落的日本军用飞机。研究会工作人员周雅飞告诉成都商报记者，关于这张照片的解密，有一段漫长而有趣的故事。

　　照片常常出现在余姚、慈溪的地方志及展馆里，但对于照片背后的故事，却鲜有人知晓，只确定是抗战初期拍摄的。

　　日机为何坠落在这里？拍摄具体时间又是何许？没人能说得清，关于它的信息一片空白。这让研究会成员阮万国很是好奇，长达两年的时间里，他走访了余姚、慈溪等当地档案馆、图书馆，最后找到一份1937年8月16日的《东南日报》，看到了一篇名为《曹娥江空中大战击落敌机六架》的报道。

　　阮万国喜出望外，“我找到了答案。”这篇报道中所提到的日机信息、坠落地点等，与照片中完全吻合。他的好奇终于得到了满足，照片中的这架日机坠落于1937年8月15日，坠落原因，是被驾驶“2204”号战斗机的飞行员乐以琴击中。

　　那一天，是乐以琴首次参加空战，也是“2204”号最威风的一天。

　　1937年，“七七事变”后，日本侵华战争全面爆发。日本一方面调集大批陆海军部队，从沿海登陆进犯我国领土，一方面调集空军“木更津”和“鹿屋”两个航空连队助战，伺机轰炸南京、南昌、杭州和江苏各地。

　　8月14日，日机进袭笕桥，第4航空大队迎击，大队长高志航击落一架敌机，旗开得胜。8月15日，恼羞成怒的日本卷土重来，出动“木更津”连队30余架飞机袭击笕桥机场。高志航立即命令升空迎战，乐以琴驾驶“2204”号战斗机作为前锋，在3000多米高空与日机展开一场较量。

　　这，是他光荣的首战，也是他期待已久的实战。

　　平时严苛的训练没有白费，乐以琴驾驶战斗机在天空中如鱼得水，上下翻飞，左右冲击，在运动中精确地瞄准目标，很快就击落两架敌机。越战越勇的他，对其余敌机紧追不舍，追到曹娥江上空，一排子弹猛烈射向敌机，又陆续击落了两架。其中，一架敌机栽入庵东镇西北的浅滩上，另一架坠落山腰撞得粉碎。

　　战斗结束后，乐以琴向三期同学王倬追述首次空战经过，兴奋地说，“我把它打下一架后，怒火未熄，摸摸自己的脑袋还在，身上也没有出血。反正已经够本了，于是向第二架、第三架不断追去开火、直打到第四架往下掉的时候，可惜我两挺机枪里的子弹已用完，汽油也用完了，只好放他们逃生！”

　　这次空战中，空军第4大队无一损失，共击落敌机6架，乐以琴个人就有4架，成为中国自建立空军以来最大的奇功，被当时的媒体争相报道。

　　8月21日，日军增援部队又在吴淞口、张家浜一带登陆。乐以琴再次奉命率队前往阻止时，日本又调来10多架舰载攻击机，向地面部队疯狂扫射。乐以琴驾驶他的“2204”号从空中高速俯冲，向敌机猛烈开火，连续击落两架日本飞机，又一次立下赫赫战功，“2204”号也因此让日本空军色变。

　　在当时出版的《中国的空军》杂志上，成都商报记者翻阅到了一篇署名为“丁布夫”的文章，用“江南大地之钢盔”、“触目惊心的2204”等词汇来形容乐以琴。

　　人们还把乐以琴和大队长高志航、战友刘粹刚、李桂丹称为中国空军所向披靡的“四个金刚”、“空中四勇士”，乐以琴更是获得“空中赵子龙”的美誉。

　　英勇殉国

　　“我决以鲜血洒出一道长城”

　　中国空军大展雄风的背后，是容不得乐观的现实。

　　1937年底，国民政府首都南京失守前夕，我国能上天作战的飞机，东拼西凑也不到20架。空军战士住在南京中山陵图书馆后的丛林中隐藏，日本除集中大批陆军进攻南京外，又增援飞机空袭轰炸。

　　12月3日，日军调来九六式舰载战斗机30多架大举进犯南京，乐以琴原来驾驶的“2204”战斗机早已损坏，这天，他驾驶了一架意大利战斗机“菲亚特”，升入高空截击敌机，利用灵巧的驾驶技术，顺利使左右两架夹击他的战斗机相撞坠毁。

　　这是一场悲壮的比拼，敌机的数量超出不止一倍，火力甚强，中国空军处于劣势，但仍努力拼杀。最终，寡不敌众的乐以琴战斗机水箱、油箱均已中弹，冒出浓烟，不停下坠。不得已时，他跳出机舱。为避免成为敌军的枪靶，乐以琴跳下时先未拉开降落伞，直线下坠，待要开伞时，一切已经来不及，触地牺牲。

　　乐以琴殉国后，遗体留在南京，遗物及抚恤金由兄长带领。

　　得知他的死讯，乐和洲悲痛之余，变卖良田，加上爱子的抚恤金，创办了一所学校，叫芦山伯英中学，并用剩余的抚恤金作为助学基金，让当地学生免费就读。

　　当时的教育部门将乐以琴的事迹编入小学课本，赞扬他有胆有识，技术超群，为中国空军史留下了精彩一笔。抗战胜利后，上海联华电影制片厂还曾以在对日作战中殉国的乐以琴、阎海文、沈崇海三位空军烈士为题材，拍摄了影片《万里长空》。影片中表达军民同心抗敌，魏鹤龄饰演的乐以琴在浦东一次空战中飞机中弹，跳伞后负伤，被一位村姑营救送回部队。

　　在航空学校训练时，一腔义胆忠肝的乐以琴曾在西湖旁边宣誓：“我决以鲜血洒出一道长城，放在祖国江南的天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