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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征召方言发音人 “代言”纯正四川话(图)

2016年08月25日 14:24 来源:四川在线 参与互动 

银永桂在成都点录制现场

  四川在线消息(记者 杨琳)教了一辈子体育的银永贵从未想到,退休两年后他居然参加了一场特别的“语文测试”。

  “银老师,眼睛看镜头,不要飘。”7月一个炎热的下午,在四川师范大学语音室内,银永桂正对着眼前的摄像机,用成都话讲述陈麻婆的故事,镜头背后,是四川师范大学教授周及徐和他的研究生团队。

  这场“测试”,正是四川方言发音人在成都锦江区调查点的摄制现场,也是四川省语言资源保护工程的内容之一。今年5月,该工程启动,我省在20个点(区、县、市)面向社会征召了一批方言发音人,通过对调查点方言和地方普通话进行纸笔记录、录音、摄像等方式,将采录的数据以数字化方式存入国家和四川省语言文化资源库永久保存。

周及徐在广元朝天录音方言

  寻觅:“老男人”最适合

  60岁以上的男性相对来说语言较为地道、受其他语言干扰较小,因此是调查的重点。

  在教育部、国家语委启动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的大背景下,四川也启动了语言资源保护工程。我省以行政区划为基本依据,兼顾四川省内汉语方言片区特点,从符合条件的地区中选出有代表性的调查点91个,其中国家课题调查点33个,四川省级调查点58个,总数居全国之最。

  而成都锦江区正是国家级调查点。

  周及徐介绍,除纸笔记录外,省级调查点主要采用录音的方式,而国家级调查点则采用录像的方式,“除了记录语音外,通过录像还将观察发音人的嘴型。”

  据省语委相关负责人介绍,每个调查点需要4名方言发音人、3名地方普通话发音人,其中方言发音人包括老年男性、老年女性、青年男性和青年女性各一名。“在方言发音人中,我们最重视60岁以上的男性,因为他们语言较地道,受其他语言干扰小,他们的发音也将直接影响到采集的质量。”周及徐说。

王松涛

  入选:普通话不能太好

  报名的方言发音人需先经过面试,候选人将通过专家团队确认,考察内容包括方言背景、方言水平、口齿音色等。

  要想成为方言发音人,可不是会说四川话就行,还要满足一些过硬的条件,包括:12岁以前没有离开过本地;未曾在外地常住,能说地道方言;声音洪亮清晰;门牙完整不漏风;家庭语言环境单纯;本人祖辈三代及配偶均为本地人;且无在外地一年以上生活经历;文化程度为小学至高中(中专)。

  自贡调查点的负责人、四川理工学院人文学院教学班主任王浩解释,“根据语言学规律,人在12岁时语言构成就能定型。如果家人有外地口音,长期生活在一起,也会影响方言发音的准确性。而且发音人的学历还不能太高,学历高了,发音方式、语法方式就会有改变。”

  银永桂、王松涛、蒋昌辉分别获选成都锦江区、自贡自流井区和德阳旌阳区的主要方言发音人。他们的共同特点是都是60岁以上的老年男性,除旅游外一直没有离开过出生地,说的都是“资格”方言。

  有趣的是,普通话都曾是这些“土著”的短板。

  十几年前,银永桂所在的学校推行普通话教学,但对于当时将近50岁的他来说,相当别扭。后来,银永桂也参加过普通话测试,“考了也没用,实在是说得太孬了。”用蹩脚的普通话上课,银永桂总觉得有些束手束脚,连口号都喊不利索。“后来高年级的同学听不下去了,都跟我说,银老师,算了,你还是说四川话嘛,我们听到都不习惯。”最后好在学校领导体谅,允许银永桂用四川话上课,“我和我的学生都觉得解放了。”

  王松涛上世纪70年代时考入自贡歌舞团,但因为普通话不过关,只能当舞蹈演员。今年6月,王松涛在微信上看到自贡方言发音人征召的新闻,兴奋地拉着老伴黄娟一起报名。

  蒋昌辉则是能不说就不说。“我去外省旅游都说的德阳话,只有有时候问路,憋得不行,才会说点‘椒盐’普通话。”

  然而,他们都没想到,普通话这个“硬伤”竟然还是“加分项”。王浩告诉记者,方言发音人的普通话还不能说得太好,普通话水平测试的成绩只用到三级甲等、三级乙等甚至不入级,“普通话水平太高,会影响方言的发音,甚至把一些方言用普通话来表达,导致方言不纯正。”王浩还透露,有一位面试青年发音人的女性,各项评分都较高,但普通话水平有二级甲等,这也成为她落选原因之一。

成都方言点录制现场

  录制:现场不能有一点噪音

  发音人不能“任性”说方言,声音的大小、语调高低等都有严格规定,录制环境则是严格“静音”,不能有一点风吹草动。

  银永桂在接到通知后便开始搜集成都的儿歌、展言子(歇后语)等。“胖娃胖嘟嘟,骑马上成都”“恩恩儿(鹦鹉)恩恩儿你从哪里来,我从北门山洞来”“贼娃子翻墙偷夜壶”……很多儿歌只能记得片段,银永桂只好询问周围的朋友、上网查询。本以为做好充分的准备能在录制现场交一份满意的“试卷”,但录制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录的时候要求很高,眼睛要直视镜头不能偏,声音不能大也不能小,一旦有点差错,只有重新录。除了方言,我还要说普通话。当时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我普通话说得太孬了,还很紧张,表情就很僵硬,说出来自己都想笑。”就算是说方言,也有反应不过来的时候。“有些字在成都话里有不同的发音,比如‘解(gai)刀’和‘解(jie)放军’,把它们放到一起就很容易搞混,读成‘解(jie)刀’和‘解(gai)放军。”所以在录制前,周及徐团队还要再三确认每个字的发音。原以为只是去说说话,结果这个录制过程持续了一周。

  其它调查点的设置工作也同样不容易。自贡自流井区的主要发音人王松涛40多年前曾是一名歌舞团的演员,年轻时拍过电影,这位“老戏骨”面对镜头总能从容自若,但在录制现场却有些为难。“以前演电影都是配音,拍的时候都不会管台词说得怎么样,但是这次录方言,虽然是照到念,但对语音要求很高,读音的准确度、音调高低,都要根据音波来确定,一次都要录十几二十分钟。”

  为了保证录像的效果,录制的环境也是层层把关,不能受到任何噪音的干扰。“天气很热,但是不能开空调,因为有噪音,楼上走路或者有点啥动静,又要重新录。”王松涛说。

成都地铁3号线布后街通风口写满方言。刘陈平 摄

  传承:方言记录迫在眉睫

  如今,人们普通话越说越好,但能说一口纯正方言的人却越来越少,方言发音人的征召,不仅是记录,更是传承。

  炎炎夏日,高强度的录制工作,对于年过六旬的发音人来说,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但他们未曾有过一句抱怨。

  “在退休之后还能为自贡方言做贡献,也是发挥余热嘛。”王松涛退休前在自贡市政协,从事文史方面的事务管理。自贡的民谣,他可谓信手拈来,“天辊辊转、地辊辊圆,老汉推水莫耐烦”“推磨磨、赶少午,娃儿不吃冷豆腐”等等。自贡的俗语,他也是脱口而出,“比如‘死火’表示确定,如果别人怀疑某件事不稳当,你如果很确定,就会说,‘死火的,没得问题’”。他还向笔者解释道,“好多自贡以外的四川人都觉得自贡人说啥都要翘舌,经常模仿我们说话,比如‘自(zhi)贡’,其实这个字不翘舌。”“我们这一代还记得到一些自贡土话,年轻人好多都不晓得了。”

  银永桂也感叹,这么多年来周围的语言环境发生了很大变化,“以前在东府街的时候,周围还只有些省内的人,后面搬到九眼桥,小区里还有外国人,语言环境更复杂。”银永桂告诉笔者,孙女在3岁时就开始接触普通话,现在5岁半,普通话说得很溜,但只要是银永桂带孙女,都会用成都话去逗她,“虽然普通话便于交流,但是成都话是老一辈传给我们的,不能丢了。”

  对方言传承的紧迫感,各调查点的负责人体会更深。德阳调查点的负责人、西华大学人文学院讲师饶冬梅告诉笔者,在德阳寻找发音人可谓“一波三折”。“德阳是工业城市,外来人口较多,几个大型工厂的生活区语言情况比较混杂。我们这次排除了工厂生活区的人,把调查范围缩小到旌阳区的老城区。当时通过当地电视台、报纸发布消息,但是报名的人很少,教育局和语委也推荐了一些人,很多都不符合要求,后来我们还跑了街道办,甚至还联系了自己的高中同学。”

  周及徐早在2007年,便开始对四川方言的语音建立数据库和研究。当年他背着一台电脑,独自跑到雅安,在名山、汉源等地找合适的发音对象录音。2014年,当他再去汉源,因为修水库,原来采录语音的地方,已经成了一片空阔的水域。多年的研究经历让他清楚地意识到,如果现在不抓紧时间采集标准的发音,等到发音人搬迁或者去世,“也许再过二三十年,连地道的成都话都找不到了。”

  周及徐经常鼓励学生讲方言,“如果你连自己的方言都不会去分析,只会说普通话,那你的音韵学就没学好。”在他看来,征召方言发音人的工作,研究方言,不仅是学术研究,也是在传承一项非物质文化遗产。

【编辑:高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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