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歌曲的诵唱

　　1984年的春节晚会上，有一首歌，深深打动了普天下华夏儿女的心。25年来，它传遍大江南北，激荡五湖四海。它的名字叫《我的中国心》。

　　世界上凡是有华人生活的地方，都广为传唱着这首撞击心灵的歌曲；凡是飘荡着《我的中国心》优美旋律的地方，都涌动着华夏儿女对中华民族的无限深情。

　　午后的香港，阳光明媚。

　　在沙田赛马场会所，记者见到了《我的中国心》的首唱者，香港歌手张明敏。

　　说起《我的中国心》，如今已50多岁的他立时神采奕奕。“上周我刚从内地回来，过几天又要带一个大约600人的香港青年领袖团去井冈山交流。都要我唱歌，唱‘中国心’！”张明敏十分兴奋地说。

　　“与这首歌的缘分，有20多年了。” 在这个静静的午后，张明敏极富磁性的嗓音，带着记者穿越岁月的烟尘。

　　1984年，一曲《我的中国心》拂动了无数华夏儿女的心房

　　1982年，日本文部省在审定中小学教科书时，公然篡改侵略中国的历史，这激起了香港著名音乐人黄霑的愤慨。很快，黄和王福龄共同创作出爱国歌曲《我的中国心》，交给当时香港的青年歌手张明敏演唱。

　　出生于香港的张明敏，祖籍福建晋江。受父母影响，张明敏对于祖国的感情在童年时便悄然萌芽。7岁时，他开始夹生地唱国语歌，并最终在粤语歌盛行的香港，坚定地站到了“国语歌手”这个当时并不被看好的舞台上。

　　那年，尽管《我的中国心》专辑推出后销量平平，但出于对祖国的热爱和对歌词里那份游子之心的共鸣，张明敏由衷地爱上了这首歌。

　　1983年，中国和英国开始就香港回归问题正式会谈。

　　历经百年沧桑的香港将要回归的消息，让当时的央视春晚总导演黄一鹤心里一动：能不能把香港歌手请到北京来参加第二年的春节晚会？

　　想法得到了央视台领导的赞成。黄一鹤立即行动起来。

　　当时，由于香港尚未回归，黄一鹤一行人只能到邻近香港的广东各地了解香港演艺界的情况。黄一鹤至今清楚地记得，有一天，在深圳的一辆中巴车上，他在一堆粤语歌中突然听到了一首用普通话演唱的歌曲，“河山只在我梦里，祖国已多年未亲近……”歌曲的旋律和演唱者的声音，洋溢着浓浓的中国情。

　　“这是什么歌？”黄一鹤兴奋地问司机。

　　“张明敏。”司机用广东话回答。黄一鹤没听懂。司机急了：“哎呀，你自己看啦！”黄一鹤接过司机递来的磁带盒一看———香港歌手张明敏的专辑《我的中国心》。

　　这首歌的词曲氛围，非常符合黄一鹤对春节晚会的总体设想。激动之余，他一锤定音———登台春晚的，就是张明敏了！

　　1984年春节前夕的一个中午，年仅28岁的张明敏接到了新华社香港分社的电话，邀请他在当年的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上，演唱《我的中国心》。

　　“接到邀请，我当时心里很矛盾。”张明敏坦诚地对记者说。

　　那时，作为一名国语歌手，张明敏感觉到自己在内地应该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但凭着当时香港人对内地仅有的一点了解，他又担心内地观众不会接受一位香港歌手。

　　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的张明敏将心事告诉了家人。没想到，他的母亲一听立即表示：支持儿子去北京。“你好好考虑下，你唱的是普通话歌曲，最大的发展天地在内地。香港就这么大，而且听普通话歌的人很少。你应该到内地去唱。”

　　母亲的支持，让张明敏下定了决心。

　　1984年除夕之夜，身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的张明敏登上了春晚舞台。

　　“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我的祖先早已把我的一切，烙上中国印……”当激昂的歌声响起时，电视机前的每一个中国人，心中最柔软的神经，被触动了。

　　远在莱茵河畔的刘芳本，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时就感动得掉下眼泪。

　　这位北京外国语大学的德语教授，早在1976年就作为翻译人员在德国工作过几个月，1978年她作为改革开放后首批公派留学生远赴德国深造，1984年刘芳本荣获德国洪堡基金会科研奖学金，再次留学德国。

　　有一次，刘芳本到一个华人朋友家做客，顺便借了几盘中文磁带，当《我的中国心》旋律响起的时候，刘芳本一下子被打动了，“这歌中唱的不就是我的情景和心情吗？”说的是德语，早餐吃的是面包黄油，可是在刘芳本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祖国，思念着自己的亲人。

　　“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心中一样亲……”多年以后，70余岁的刘芳本再次唱起这首歌时，眼中又泪花闪烁。

　　不仅仅是刘芳本。那一年，一曲《我的中国心》拂动了无数华夏儿女的心房。

　　回想25年前的那个除夕夜，张明敏充满感激之情。他对记者说：“上春晚演唱《我的中国心》改变了我整个人生。它不但给了我一个事业的支点，更重要的是，它让一颗中国心完全融入了我的血脉。从那以后，我人生中的每一次选择和每一步脚印，都是由这颗中国心所决定。”

　　摄氏零下几度的露天体育场上，挤满了冻得直哆嗦却寸步不离的观众，许多人还伸长了脖子，跟着张明敏齐声高唱

　　经典歌曲之所以能够穿越时空，除了它具有被大众认可的优美旋律外，更重要的是它所包容着的情感因素、文化符号，往往会造就出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

　　从春节联欢晚会返回香港后，张明敏最初并不知道他的歌在内地造成了多大的轰动。直到有一天，中央电视台打来电话说：“明敏，你来领歌迷的信吧，你的信已堆了满满一屋子。”

　　在信中，不计其数的歌迷鼓励张明敏发扬自己的风格，多唱爱国、爱中华的民族歌曲。这份源自歌迷的热忱而真挚的爱，让张明敏心中产生了要为国家、为歌迷做点什么的激情和冲动。

　　1985年，中国第一次取得了亚运会的举办权。得知这一消息，张明敏的民族激情立刻被点燃了。

　　“那个时候，我一心就想着让《我的中国心》这首歌，串起所有中国人对祖国举办亚运会的自豪感，串起人们对祖国的爱。”张明敏回忆道。很快，他试着给当时的总书记胡耀邦写了一封信，恳请允许他到内地举办巡回演唱会，为亚运会进行义演。

　　张明敏怎么也没想到，仅仅10多天后自己就接到了总书记的回信，支持他的请求。

　　“我当时真是万分惊讶，激动得从床上跳了起来！手都摸到天花板了。”二十余年过去了，可想起接到总书记回信的那一刻，张明敏的兴奋之情仍溢于言表。

　　带着激情，张明敏解除了与香港唱片公司的合约，全心投入到这次巡回义演的准备中。经过一年多筹备，1987年底，张明敏筹资数百万港币，带着从香港运来的音响、灯光，开始了为期两年的全国演出。

　　在巡回演出中，张明敏深深体会到了一首歌曲的力量。

　　在甘肃兰州，一位老乡因搭不到车，硬生生走了五六个小时，一路跋涉，为的是亲耳听听张明敏唱《我的中国心》；

　　在“火炉”武汉，张明敏连唱10场，可痴迷的观众还想再多听几遍“中国心”；

　　在山西太原，摄氏零下几度的露天体育场上，挤满了冻得直哆嗦却寸步不离的观众，许多人还伸长了脖子，跟着张明敏齐声高唱。

　　仅仅在巡回演出的第一年时间里，张明敏就几乎走遍全国，举办了154场个人演唱会。这一个唱次数的纪录，至今无人能破。

　　“流在心里的血，澎湃着中华的声音……”25年间，这歌声荡入人们心底，不断生发着共鸣、感悟、延留。无论在长城内外还是在异国他乡，《我的中国心》都成为亿万同胞喜闻乐唱的歌曲。它传遍大江南北，激荡五湖四海，让华夏儿女共同倾诉一种深情。

　　1997年，在庆祝香港回归大型文艺演出上，《我的中国心》的旋律再次响起。在这个载入历史的时刻，张明敏用歌声向世界表达了香港人和所有海外华人的心声。

　　这次演唱，张明敏有了一种不同的感觉。

　　“唱着唱着就觉得很激动，又不敢乱动，因为我觉得这是我参加的演出中最庄严、最神圣的一次。”张明敏端起桌上的果汁喝下一大口，笑了。

　　20多年过去了，现在香港有越来越多的人会唱《我的中国心》

　　人们常把人生和音乐连在一起，用来重温最美的记忆，比如“岁月如歌”这四个字。对于张明敏来说，“岁月如歌”绝不仅仅只是一种比喻，它有着更真切的含义。

　　2004年，泉州体育馆。

　　“河山只在我梦里，祖国已多年未亲近……”当这首早已在人们心里唱了不知多少遍的《我的中国心》再一次从张明敏口中响起时，全场沸腾了。

　　偌大的体育馆里，没有尖叫，只有喝彩；没有骚乱，只有五彩的闪光棒和小小的五星红旗在空中有节奏地舞动。演唱会现场，就连许多孩子也在有板有眼地跟着节拍，让自己小小的身子随着旋律轻轻摇晃。

　　当激扬的歌声唱到“我的中国心”这句词时，细心的人们忽然发现，张明敏把歌词改成了“我们的中国心”。

　　“这一字之差，意义截然不同。”张明敏意味深长地对记者说，“那个时候，香港已经回归，我不再是一个游子，也不再感到自己是在孤独地唱这么一首国语歌。我身边的人们和我一样，都有了一颗中国心，我们的中国心！这种融入大家庭的感觉难以用语言来述说，唯有加一个字，用歌声来表达。”

　　1984年春晚结束后，回到香港的张明敏发现，尽管《我的中国心》一夜间红遍了内地，可在当时尚未回归祖国的香港，绝大多数港人依然不会唱这首国语歌。这让身处香港的张明敏有种孤单的感觉。

　　“现在不同啦，香港回归了，学普通话的人多了。20多年过去了，现在香港有越来越多的人会唱《我的中国心》。”张明敏不无“得意”地说。

　　张明敏还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他应邀到香港一所小学去做讲座。一进校门，学生们就高唱着《我的中国心》欢迎他。这让张明敏感慨万分：“从前是没人说国语，也很少有人愿意学。现在，香港的小学生普通话讲得比我们好多了。”

　　“香港回归后，人们才开始真正认识自己的国民身份，《我的中国心》也真正深入了香港人的心。”张明敏深有感触地说。

　　随着演唱《我的中国心》次数的增加，张明敏对祖国的眷恋之情日渐笃厚。

　　二十多年来，作为内地与香港文化交流最早的实践者，张明敏多次带香港企业家和演出团体走访内地的西部山区，并深入到矿区、农村演出。他在内地参加的义演活动更不计其数。而每到一地，凡是有他出场，人们都会异口同声地高唱《我的中国心》。

　　“无论是登上舞台的辉煌，还是从事普通社会工作的平淡，我要求自己的就是要无愧于《我的中国心》这首歌赋予我的荣誉和使命。”记者面前的张明敏，深情无限。

　　“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的旋律在浩渺太空中唱响，无数华夏儿女心潮澎湃

　　2008年2月21日。这天，是中国传统的元宵佳节。

　　就在这一天，我国的探月卫星“嫦娥一号”，为家乡的亲人送来了38万公里之外的“天籁之音”。那，是32首中国人耳熟能详的经典曲目。

　　《我的中国心》，位列其中。

　　早在2006年7月，国防科工委便决定在“嫦娥一号”飞往月球之际，在中国乐曲的海洋里遴选出一组最能够表达中国人崇尚科学、探索自然、追求真理、爱好和平、热爱生活的优秀曲目，由“嫦娥一号”搭载飞天，让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作品在太空回荡，展示中华文化之美，提升中华文化的影响力。

　　当时，国防科工委月球探测工程中心提出了150多首建议曲目。经过全国人民的投票和专家评审，最终选出了包括《在那遥远的地方》、《歌唱祖国》、《东方红》、《我的中国心》等在内的32首卫星携带曲目。

　　2008年，当“嫦娥一号”卫星经过漫漫旅程到达38万公里之遥的月球之境时，这32首歌曲，与“嫦娥”一起萦绕在千年梦想之地的轨道上。

　　当“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的旋律在浩渺太空中唱响的时候，无数华夏儿女心潮澎湃。互联网上，一句朴素的话语一夜传遍：听听吧，那是祖国奋起的铿锵足音！

　　就在那一年，短短两个月后，这首《我的中国心》又伴随着北京奥运圣火的海外传递，唱遍了五洲大地。

　　4月26日，北京奥运火炬在日本长野进行海外第16站的传递。当日，共有约8000名中国留学生、华人华侨、中资机构人员从日本各地赶赴长野为火炬传递助威。

　　互联网上，一位中国赴日留学生写道：

　　那天，长野市内随处能够听到“河山只在我梦里，祖国已多年未亲近，可是不管怎样也改变不了，我的中国心”这首众人合唱的《中国心》。歌声伴着上千面五星红旗，飘荡在长野上空，感染着每一位在场的中国人。

　　4月29日，北京奥运圣火国外传递的最后一站在越南胡志明市进行。

　　在火炬传递现场，欢迎的人群在传递路线的道路两侧至少围了四层以上，许多华人将大大小小的中国国旗用手臂展开挥舞，或者披在身上奔跑，路边成了飘扬中国国旗的红色海洋。火炬所到之处，两侧的华人们激情高唱起中国国歌和《我的中国心》。从河内赶到胡志明的中国留学生唐蕾蕾对现场的记者说，自己下午1时多就等候在现场，唱得声音都嘶哑了，同伴们都激动地哭了。

　　那已不是在唱歌，那唱的是发自每一个中国人心底深处的，对祖国最真挚的爱。

　　“去国越远，越久，思乡之心越切，越浓。”一位中国赴美留学生在日记里写道，“每每思乡情切，我和同学们会情不自禁地唱起《我的中国心》。那样的时刻里，每个人都在刹那间泪满衣襟。”

　　2005年，央视“同一首歌”艺术团在美国硅谷演出。

　　“河山只在我梦里，祖国已多年未亲近……”当《我的中国心》旋律响起时，全场上千华人突然站了起来，不管是白发苍苍已在国外定居多年的老华侨，还是出国时间不长风华正茂的青年留学生，所有的人都热泪盈眶地跟着张明敏齐声高唱。

　　演出结束，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一把拉住张明敏，激动地说：“离开了中国，才知道什么是中国心。几十年在海外，备尝艰辛，每当心酸时，我总在心中唱《我的中国心》！”

　　是的，在海外华人的心里，这熟悉的旋律中饱含着无尽的温暖和振奋，这一曲“中国心”，早已成为他们思忆祖国的精神纽带。

　　诗人艾青在《我爱这土地》中写道，“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块土地爱得深沉。”

　　这，也是华夏儿女唱响《我的中国心》时共同的心声。

　　本报记者 张 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