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本土作家何顿，当过知青、教过书、搞过装修等，现为市文联专业作家。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发表作品，上世纪90年代，便被批评家视为中国新写实主义的实力派代表作家，部分作品译成了英文、法文和意大利文。他以写长沙市民生活的《我们像葵花》、《就这么回事》、《荒芜之旅》、《我们像野兽》等小说蜚声文坛，语言具浓郁长沙地方色彩。最新长篇力作《黑道》上部由湖南文艺出版社推出，在刚刚结束的北京图书订货会上引起关注。《黑道》在重庆打黑风起云涌之际出版是否为应景之作？近日，记者走访了何顿。

　　《黑道》问世一波三折

　　奉荣梅：《黑道》中所涉及的主人公钟铁龙和石小刚，是中国转型时期黑社会雏形人物的典型。您的创作初衷为何？

　　何顿：小说《黑道》写于2005年，竣稿于2007年。那几年几部国产的电视连续剧《黑冰》、《黑洞》热播。有天，去一朋友家玩，席间，我注意到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坐在一隅，不爱谈吐，但文质彬彬，脸上略带微笑，表情似有点拘泥。后来朋友告诉我，那人是某某某，黑社会的老大。这位“黑社会”老大，我也早有耳闻。我是个在下层社会中寻找素材的作家，这位老大有许多让草根文化的下层人士感冒的“壮举”，仗义、为朋友两肋插刀等等，却一副低调的模样，确实令我震惊，从而燃起了我写《黑道》这部小说的冲动。于是在生活中收集素材，听认识黑社会的人和与黑社会交往甚密的人说故事，听得我头脑发热，便写下了《黑道》。小说因写作时想尽量真实就写得较猛，审稿时遇到阻力，因为有些编辑担心这部小说的伦理、道德方向不好把握，拖了两年多，重庆“打黑”后，这部小说才得以付印。

　　奉荣梅：小说的一号人物钟铁龙，可以说是一个好到极致又坏到极点的“双面人”。这样设置，是否符合社会真实？直接的动因是当时价值错位、“读书无用”，还是他自身的家庭背景和个性？

　　何顿：在与黑社会的人打交道中，感觉黑社会的人里也有许多生活低调、不动声色的人，并非个个张牙舞爪，何况钟铁龙这种读了大学的很理性的人。我是个在生活中寻找人物和感觉的小说家。我可以说《黑道》这部小说在很大程度上都来源于生活，很多细节和故事都是直接取自生活本身，只是在事情上做了移花接木的艺术处理。钟铁龙是那种防御性很强的人，但只要他感到对手成了他赚钱的障碍，他就会出击，并且用极端方式让对手永远沉默。他就是这样的角色，身上有一股残忍的狠劲。

　　钟铁龙走入黑道，与他童年时的迷茫生活确实有关，童年时，父亲是资本家的身份，让他的童年生活有些阴暗。他姐姐死于非命，那种要为姐姐报仇的心理伴随他长大，使他渐渐变得好斗和冷漠，也培养了他身上那股一斧头劈下去就要他人性命的狠劲，所以在钟铁龙身上，有常人少有的绝不退让的铁石心肠。

　　中国不具备黑社会土壤

　　奉荣梅：《黑道》封面上有句醒目的宣传语“一个中国版教父犯罪与毁灭的实物档案”。您认同这种说法么？我看了上部后的第一感觉是，小说中描写的犯罪事实，太令人触目惊心了，您这部小说的价值取向是什么？

　　何顿：我真的没打算把《黑道》写成教父那样的书，有人说这部小说极有教父色彩，我感觉那是我的不对，因为我真没打算写教父那样的书。另外，中国不是意大利，也不是美国，不具备黑社会土壤，也没有黑社会发展的空间，但确实有一些像钟铁龙和石小刚那样的人，他们大脑膨胀且利令智昏，有着当黑老大的梦想。如今的读者，觉悟和文化都很高，自有道德和个人价值准则，这是不容置疑的。写出来，让读者看，读者自有感悟，无需我过多解释。

　　奉荣梅：小说中有不少关于人生生存哲学的思索，比如学历史的房地产老总王总在他单干开桑拿中心时交代他的生意场上的“舍得”逻辑和“和气生财”原则。对于这些生存哲学，您如何评价？

　　何顿：这些生存哲学是天下男人必备的，如果没有就应该修这门课，修不好就不要做生意。很多男人因没弄懂“ 舍得”逻辑和“和气生财”的原则而在生意场中一败涂地，一些斤斤计较和爱讲狠的人，最终一个个倒霉透顶。掌握了这套生存哲学的、甚至吃透了这套生存哲学的人，才能在生意场中红火起来。这都是在与生意人交往中感觉到的，钟铁龙身上就有，所以他能越做越大。

　　写作时淡化了长沙方言

　　奉荣梅：钟铁龙在石小刚怂恿下抢劫后，他的灵魂一直在惶恐中挣扎，小说中花了不少笔墨捕捉这些心理痛苦挣扎。这些描写铺陈，从文学意义和社会意义上来说，哪种更大？更明显？

　　何顿：两种意义都有。这是在陈述一个这样的事实，如果钟铁龙和石小刚不联手干那桩罪恶，他们也能把自己做起来，事实上他们犯下的第一桩罪，抢的第一桶金，对他们之后的发展丝毫也没起作用。唯一的作用是他们因做了那件事，致使两人义无反顾地踏入了五彩缤纷的社会。至于后面对钟铁龙心理和梦境的描写，那是在一个主题上徘徊，那个主题是罪恶本身。罪恶不会因躲避了公安的侦破就能心安理得，它是棒槌，能在夜深人静中敲击人的心灵，让他或她惶恐不安。没有人能真正做到犯下大罪后毫无恐惧感，这种心理是一定要写的，这也是对人性内心的挖掘和探索。噩梦是罪恶的附属品。

　　奉荣梅：据说，《黑道》有60万字，分上下两部推出，下部的主要内容是什么？钟铁龙的最后结局如何？

　　何顿：下部大约三月份出版，是上部小说的延续，当然不会就那么简单地结束，至于下部是写什么，只可以说一点，下部故事更精彩，会有很多让读者更加吃惊的事情。

　　奉荣梅：评论界曾说您是中国新写实主义的实力派代表作家，您是以写长沙市民生活的小说蜚声文坛的，语言具浓郁长沙地方色彩。《黑道》在创作手法、构思谋篇、内容和语言艺术上，与从前的创作有什么沿袭和超越？

　　何顿：评论家对我的评述，我基本上没放在心上，因为我不是在为评论家写作，如果为评论家写作，那小说就没人看了。我也想超越自己，写出令读者爱不释手的好小说来，这部小说是否超越了我过去的作品，这要读者评价，我说了不算数。《黑道》这部小说，我为了让北方的读者读起来不至于一头雾水或晦涩难懂，于写作时淡化了长沙方言，很大程度上，我尽量使用书面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