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公超:从新月作家到外交家 被蒋介石罢免——中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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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公超:从新月作家到外交家 被蒋介石罢免
2010年04月14日 16:28 来源:文汇读书周报 发表评论  【字体:↑大 ↓小

  叶公超早年留学美英等国,回国后多年任教北大清华,参与创办“新月书店”,主编《新月》杂志等,活跃于现代文坛。抗战后叶公超转而从政,晚年以书画诗词自娱。本版摘选自《几度飘零——大陆赴台文人沉浮录》(古远清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该书再现了胡适、梁实秋、林语堂、台静农、胡秋原、於梨华等一批赴台文人的曲折命运。

  抗战时投笔请缨从政1937年抗战号角吹响后,“学术擅中西”的叶公超先是担任“长沙临时大学”(由北大、清华、南开三校组成)外语系主任。1938年5月,该校迁往昆明,改名为西南联大,叶氏又任该校外文系教授。1938年春,为维护西周重器毛公鼎不落入敌伪之手,“才高自是气雄豪”的叶公超应其叔叶恭绰之邀,置个人安危于不顾,独自由云南到上海处理此事,以致被日本宪兵拘捕,投入监牢四十九日,幸毛公鼎未被搜出。

  叶公超结束十四年的杏坛生涯后,经董显光之延揽进入国民党中宣部国际宣传处工作。这是他投笔请缨从政的开始。在派往新加坡工作时,日军南侵后滞留新加坡,他组织了“星、马华人反侵略动员委员会”,所乘兵舰曾遭日鱼雷击沉,幸好被渔民救至爪哇。他冒着敌人炮火从印尼返回陪都重庆后,在记者招待会上侃侃而谈,对打败德国法西斯充满了信心,另把星、马的抗日活动描绘得有声有色,流露出一股浩然之气。不久他被派往伦敦任中宣部驻英办事处处长,他的外交才能开始有了展示的机会。

  抗战胜利后,叶公超回国任外交部欧洲司司长。1947年后,升为外交部常务及政务次长。1949年3月代理部长。同年6月10日始任外交部部长,还一度兼任侨务委员会委员长。

  1948年冬,国民政府外交部撤退广州之初,叶公超眼看国民党风雨飘摇,处境维艰,断然决定把外交部的全部档案运到台湾,这就使从清朝起到国民党大陆撤退时所有和外国签订的条约、协定等重要文献完整无缺地得到保存,因而蒋介石对叶公超在撤离大陆时既没有丢大印,而且又保留了重要档案的超前意识十分佩服。当1950年3月1日蒋介石复职“总统”时,叶公超被留任,一直到1958年4月14日调任“驻美大使”为止。

  担任外长,夜不能寐

  叶公超出任外长前,当局曾提名傅秉常或胡适出任,后他们两人均感到国民党赴台后守的是烂摊子,工作无法开展,坚辞不出山。当时的形势的确对台湾大为不利:1949年8月初,美国政府发表《中美关系白皮书》,对台湾有不少“恶言”,使其对外关系蒙上一层乌云。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在北京庄严宣告成立,苏联及东欧各国,还有缅甸、印度、巴基斯坦、瑞士、荷兰等国纷纷承认。1950年1月6日,英国正式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叶公超为此夜不能寐,从此有了服安眠药的习惯。

  叶公超任“外长”期间,有不少虽非纯粹“外交”却也“涉外”的高度敏感性事件,例如“巴拿马公使与委内瑞拉代表国际贩毒案”,“《自由中国》雷震案”,殃及王士杰被解职的“两航飞机案”,美国顾问团雷诺枪杀刘自然导致群众忿而以砖石投击“美国大使馆”案,等等。此外,与“外交”有关最重要的有两项:一是于1952年4月签订“中日和约”,为中共与日本接触制造了一大障碍;二是于1953年12月与美国国务卿杜勒斯签订了“中美共同防御条约”,为台湾三十年的安定和日后的经济繁荣打下了基础。叶公超在任内曾兼任国民党中央评议委员,并先后以首席代表身份出席联合国大会四次,他是国民党政权历任“外交部部长”中任职最长的一位。蒋介石在“中美共同防御条约”签订后单独约叶公超在官邸共进晚餐,不久以政府名义颁授一等青云景星勋章给他。

  叶公超的外交才能不管如何娴熟灵活,但均改变不了台湾“外交部”成了“断交部”,以致像“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的凄惨局面。如法国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后,台湾驻巴黎联合国文教组织还赖在那里不走,后中共代表把台湾代表团从办公室驱逐出去,那位首席代表——即《西滢闲话》作者陈源(陈西滢)当场昏倒,后竟吐血,不久死于伦敦。面对这种许多国家纷纷与台湾解除“外交”关系的事实,叶公超下属的一位司长说:“我们现在是开殡仪馆,到处断交闭馆,料理后事而已!”也有人当面质问叶公超,如东北籍的国民党元老钱公来骂叶公超办“外交”“只知道办丧事”,干的都是“丧权辱国”的丑事,这使有“文坛巨子”、“外交雄才”之美誉的叶公超竟无言以对,使那些久仰“乔治叶”的记者大失所望。

  被蒋介石罢免“驻美大使”

  叶公超最伤心的是莫过于1961年被免“驻美大使”一事,起因是蒙古人民共和国加入联合国问题。蒙古于1946年元旦脱离中国宣布独立。蒋介石对此一直反对,乃至台湾现在画的“中国地图”仍包括“外蒙古”。1961年春夏之交,联合国为蒙古国入会问题,征求叶公超的意见,希望他作为五名“常任理事”之一不要用否决权。叶公超考虑到台湾的“外交”愈来愈孤单,朋友愈来愈少,为了扩大国际生存空间,勉强同意蒙古国入会。蒋介石知道后勃然大怒,质问叶公超:“是做‘美国大使’还是做‘中华民国大使’?”蒋氏本着所谓“汉贼不两立”的原则,坚决反对蒙古国入会,并认为使用否决权与否,权在最高当局,叶公超已超越职权范围,何况叶氏在其报部公文中有引述美国国务卿鲁斯克对蒋介石不敬之语句。于是蒋介石一个急电,把叶公超召回罢黜。叶公超当时不知内幕,更不知早就想取叶公超而代之的沈昌焕打小报告给最高当局,说他泄露“国家秘密”。蒙在鼓里的叶公超连双橡园的办公桌都没有整理,只带了几件衬衫、领带,提起皮包就飞回来了。“总统”将其召回,可“总统”不召见,到了第三天他才得到一个不必回任的传谕,这完全出乎叶公超的意料,致使他在下榻的博爱宾馆绕室彷徨整整三天三夜。叶公超后来请求回美国收拾行李,也未获批准。

  书生意气,政坛风波

  叶公超自以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他的英文水平曾为眼高于顶的英国首相丘吉尔所称赞。在任“驻美大使”期间,他极受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的器重。正因为有“达官兼名士”的资本,故叶公超常给人恃才傲物之感。1961年“副总统”陈诚代表蒋介石出访美国,他在记者联谊会上发表演讲,并答记者问,许多人均认为陈诚讲得恰到好处,唯独坐在贵宾席上的叶公超流露出不以为然和不耐烦的样子,使许多中国听众感到不舒服。叶公超对“反攻大陆”一事,也一直缺乏信心。有一次,“驻美大使”沈剑虹在同车途中问叶公超,若当局“反攻大陆”,美国将作何种反应?叶脱口而出说:“如果事先没有获得美方谅解,第七舰队会出动阻止我们。”这是一般政客不愿说出的得罪当局的话。这种“反攻须事先与美洽商”的危言,官方认为是“阻碍我方反攻”,有人建议应治叶公超“误国”之罪。可豪迈坦荡、言行无忌的叶公超认为,不说假话是“有道德勇气”的表现。

  正因为叶公超厌恶假话,故他从政多年,并未完全被政客那一套做人准则所同化。他于1954年3月对新上任的“中央日报社社长”阮毅成说:“我办外交,你搞宣传,都是放错了地方。”“外交和宣传,对自己有利的事,皆要尽量夸张,也就是要能说大话。对不利于自己的事,皆要尽量隐讳,也就是要常说假话。这两者,皆非你我所长者也。”叶公超最看不惯的是伪君子、假道学、小官僚与情报贩子“利用市井小人,以打击正人君子”。他常写的联句是“爱管是非生性直,不忧得失此心宽”。他做“外长”时,正在进行改造的中国国民党成立以陈诚为首的“革命实践研究院”。有一次,叶公超在与陈诚小酌时,竟劝陈停办此研究院,理由是这研究院是为官者的“终南捷径”,不会有什么实际价值。要是一般明哲保身的人,是不会提此建议的。可“生性直”的叶公超实话实说,这自然引起了执政者的不快,认为他多管闲事。

  叶公超常教育下属,“要有听而不轻信的辨别能力”。他打比方说:“有些人大唱反共八股,一开口就是共产党明天就要崩溃了,我们后天就可以回大陆了……你相信吗?”1958年8月金门炮战,美国国务卿杜勒斯和蒋介石举行会谈,会谈后拟发表的《联合公报》稿上涉及“光复大陆”的段落,有“而非凭借武力”六字,有人建议叶公超去掉此句,以免使人误解台湾“光复大陆”的信心有所动摇,可叶公超就是不改,于是蒋介石单独召见叶公超要其作出解释,两人谈了许久,叶公超面色凝重地出来。这正为叶公超和蒋介石日后的冲突埋下了祸根。

  叶公超担任“外交部部长”时,对无知识的人不予宽容,对不称职的人毫无耐心,但对部内同仁一般仁慈而体谅,对年轻同事多有奖掖。他还有不收集照片和不写日记的习惯,认为自己还没有做出“伟大成就”,用不着为自己“立传”做准备。他注意以身作则,常常自带办公室大门钥匙头一个上班。他为政清廉,个人经济常出现拮据状况,其中有两次是主持台北“中央社”社务的叶明勋帮其解决的,另曾获叶公超推荐工作的束霞明定期以餐馆盈余方式汇赠叶氏。叶公超有时缺钱零用,要他的副官王宝仁出卖外国官员送他的名表,有时还用卖来的钱帮助穷苦的读书人。这是50年代初的事。到了70年代,即1973年10月,叶公超七秩生日之际,收到贺礼约一百二十万元新台币,这在当时是一笔很可观的数目。他却顾不得自己生活上有时还捉襟见肘,竟将这笔巨款捐赠给“中华针灸科学研究基金会”。他还不拘小节,有时随友人同至路边摊小吃。

  晚年忧郁寂寞,练书画打发时光

  1961年叶公超奉调回台湾后,经黄少谷向蒋介石说情,蒋才对他有所宽容,让他出任“行政院院务委员”,兼“故宫博物院”管理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山学术文化基金会董事,另还被“中央研究院”聘为评议员。1978年5月20日,又被继任“总统”的蒋经国聘为“总统府资政”。这些闲职难慰他怀才不遇和受到蒋介石罢黜的委屈之心,心情甚为忧郁。他的后二十年以练书法和绘画打发时光。晚年他曾说:“若没有抗战,我是不会进外交界的。现在我后悔没有继续从事文学事业。”

  为了帮助叶公超度过落寞时光,梁实秋请他在台湾师范大学英语研究所讲授现代英语诗,他碍于情面答应下来。可他宦游多年,对重返杏坛十分不适应,因而只教了一学期便拂袖而去。他还在台湾大学讲授英国文学,深受学生欢迎,台大校长知道后按别人所进的谗言将其解聘。

  叶公超是位不易被别人了解透彻的人。他喜怒无常,狂狷耿介:有时他异常天真,有时又显得异常复杂;有时治事严谨,有时又游戏人间。据他生前好友的回忆,叶公超的婚姻生活并不美满。他的夫人袁永熹长期在美国工作,任加州大学研究员近三十年。她格调高,气质不凡,是位荆钗布裙洗尽铅华的学者。鉴于她受的西洋教育,不愿夫婿拜相封侯,更不习惯台湾繁文缛节的生活,另由于叶公超本人长期在海外奔波,生活漂泊不定,不能赴美与妻相伴,因而俩人分居近四十年,夫人只在双十节回台一天,参加完酒会就远走高飞,双方互不提对方。对感情丰富的叶公超来说,内心自然倍感寂寞与痛苦。一些妙龄女郎,见到这位文采风流的世家子弟,既具文学家修养又具艺术家气质,兼外交家风度,因而难免为其丰仪所倾倒。这样便有叶公超的不少风流佳话。陈香梅在一篇文章中曾说:双橡园主人的风采,使华盛顿的上流社会,既尊敬又愿意亲近他。“多少双纤手为你磨墨、添香,多少颗心曾为你似醉非醉。生命里的春天,任你陶醉。”叶公超在台大和师大兼任教授时,当他讲到“秋天落叶落地的声音”,眉飞色舞并配以美妙的手势,这使崇拜他的女生向“叶老师”争取一席红粉知己的地位。

  叶公超在1981年11月20日发表在《联合报》上的《病中琐忆》中说:“回想这一生,竟觉自己是悲剧的主角。一辈子脾气大,吃的也是这个亏,却改不过来,总忍不住在发脾气。有一天做物理治疗时遇见张岳公,他讲:‘六十而耳顺,就是凡事要听话。’心中不免感慨。”

  正因为他的心情欠佳,身体竟一天天消瘦下来,眉宇间有一股无法描述的萧索之情,与当年陪同美军顾问团在花莲围猎山猪,在射击场与美军展开竞赛时的豪情逸兴判若两人,故梁实秋这样形容叶公超的余年:“情况相当落寞。”落寞的叶公超是不进教堂的老基督徒。他认为信仰宗教可给人一点悔过、安慰和寄托,另还可勉劝人们为善多做好事。除做好事外,叶公超利用自己鉴赏文物的才能卖点古玩,还出售他的墨宝、兰竹。为了把生意做大,他希望在新加坡举行画展,托人请南洋著名侨领、新加坡胶业巨子李光前剪彩。李光前系左派人士,可叶公超为了卖画糊口,也顾不上这些了。李光前鉴于自己的政治立场,托词不担任剪彩人,但答应由前来说项的赵世洵代他挑一张售价最贵的竹子由其买下了事。

  叶公超时而执教,时而执笔,时而从党,时而从政,终于劳累过度,于1981年11月20日因心脏病复发在台北荣民总医院安息,享年七十八岁。他去世后,治丧委员会在《叶资政公超先生事略》纂述其生平时,只字不提他被蒋介石罢官一事,仅轻描淡写叙述他于1961年奉召回后出任“行政院政务委员”。由于官方对他评价不公,所以台湾暨海外不断有他的亲友、同僚、弟子发表充满感情的悼念文章,由著名史料专家秦贤次编辑为《叶公超其人其文其事》,由台北传记文学出版社于1983年6月15日出版。这本书的许多作者,用聪识通明、坦率真诚、风流儒雅、艺文惊世、清高绝欲、狷介耿直、傲骨嶙峋、睿智心细、学贯中外等赞语来表达个人对叶氏的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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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隶巴人的原贴:
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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