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政治“深度体检”：巡视的“腐与反腐”大较量

　　中新网杭州5月31日电(见习记者 陈丽莎)燃起一支烟，眼前的李志海，时不时显出他思考问题时略带严肃的表情。在临近退休的年纪，如果说他对职业生涯仍抱有一份执着，那么便是“巡视”二字。

　　巡视制度有反腐败的“千里眼”、“顺风耳”、“侦察兵”之喻，助力全面从严治党。

　　杭州是全国4个最早建立巡视制度的副省级城市之一。在2014年3月以前，杭州有两个巡视组，巡视力量较为有限；此后，在杭州市委支持下，开始组建杭州市委第三巡视组，从公安、审计、财税等部门抽调骨干力量充实巡视干部队伍。

　　发现问题212个、提出整改意见109条、移交反映党员干部及重要岗位人员问题线索40余条……这是2015年杭州市巡视18家杭州市属国企的成绩单。这一年，杭州市实现了对市属国企巡视的全覆盖。

　　截止2015年底，杭州市委巡视组自党的十八大以来已对35家市直部门、市属国企、市属高校进行了全面巡视。行至2016年，回望此前走过的“巡视之路”，这是一条政治的“全面体检”之路，其间写满了巡视组成员们的智慧与担当。

　　与时间赛跑：挖掘“打虎拍蝇”线索

　　李志海是杭州市委第一巡视组的组长，任职已5年有余。

　　巡视工作不轻松，作为组长更是压力大，对重大问题，应发现而未发现就是失职，发现了未如实报告是渎职，发现了报告了但被巡视单位未整改到位是不称职。

　　这当中，发现问题是其第一步。对巡视组而言，注重挖掘线索的方式方法，是与时间赛跑的头等大事。

　　2016年5月4日下午3点，位于杭州市民中心的市民之家，正是熙熙攘攘之时。来往的人群，忙碌的窗口，却鲜有人知道，“神秘”的巡视组刚刚在此暗访。

　　“刷”、“刷”、“刷”……另一边，在杭州市审管办的一个会议室里，却静得只有纸张翻页节奏性的声响。这是除去暗访人员，杭州市委第三巡视组的另一些成员们正在翻账本。

　　杭州市审管办以及包括市民中心在内的其三家下属单位近三年来的账本，几乎都躺在了会议桌上。杭州市委第三巡视组副组长楼坚指了指账本，告诉记者，他们大概要花两天的时间把这些账都查一遍。

　　2016年4月25日到5月24日，杭州进行第二轮巡视，巡视杭州市物价局、市金融办和市审管办等3家市直单位。

　　入驻当日，巡视组在驻点单位召开了巡视工作动员会，在公告栏张贴好《巡视公告》、在醒目位置摆放好用于接收反映线索的巡视工作联系箱，随后开始找该单位的中层以上领导干部一一谈话。然后分头行动，暗访的暗访，查账的查账……是他们惯用的工作方式。

　　“不愿说真话，说好话、谈成绩多，点问题、挑毛病少。这是巡视谈话中常常遇到的情况。”杭州市委巡视组一位工作人员坦言。

　　而在具体工作开展中，如2015年巡视18家杭州市属国企，每个巡视组需要巡视6家单位，驻点巡视一般只有一个月左右时间。

　　“一起案例中，我们连续两个晚上工作到凌晨三点，翻阅资料、查案卷，就是为了查找问题线索。”从事多年巡视工作的一位处长认为，如果在有限的时间内，谈话不触及问题，确实会影响工作效率和质量。

　　因此讲究方法很重要。通过资料分析对比，将“问题碎片”做成“拼图”，也是巡视组常用的招数之一。

　　比如有次，巡视组发现某单位将100多万元监测费转移至某协会，突击发放职工福利奖金。巡视中的零星问题，让巡视组产生了一些疑问，比如是否存在个人经商办企业等情况。结果，同年在巡视另一家单位时，恰巧发现了该单位负责人所办的企业参与相关项目招投标的有关资料，问题碎片终于得以拼接复原。

　　“我们立即杀了回马枪，结果发现这位负责人参与的企业已经注销。”该处长说，“这也恰恰说明了巡视工作的震慑力。”

　　巡视进驻时间紧、任务重的实际，也要求巡视组提前“做功课”，提高巡视的针对性和有效性。

　　如在巡视某局之前，巡视组就对浙江省及有关区、县(市)涉及该局业务系统发生的腐败案件进行全面梳理，走访办案单位，并专程前往监狱提审了该局系统的落马官员。

　　此外，关于“提前做功课”，杭州市委第三巡视组组长应敏扬还对记者介绍了她的一套“清单”制度，“除了被巡视单位的资料，还有像纪检、审计这些部门平时掌握问题线索相对较多，通过搜集整理他们反馈的资料，也可以多角度地了解被巡视单位情况，找出这个单位的权力空间在哪里，廉政风险点在哪里。”

　　“深度体检”：挽回或避免国家损失

　　在应敏扬看来，巡视发现问题就像医生给病人治病，找准病根方能对症下药。然而被巡视对象往往不会像病人那样，主动陈述“病情”，甚至刻意隐瞒。这就需要巡视组捕捉蛛丝马迹，层层解剖，一条小小的问题线索，就可能牵出严重问题。

　　2015年夏天，杭州市委第三巡视组进驻杭州一国企。在梳理各类“清单”对企业进行“深度体检”后，一件关于参股企业的重复信访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巡视组马上初核信访涉及到的企业，发现被举报的总经理已被调离，但职工意见很大，多次到被巡视的国企集团公司上访，反映该总经理作风粗暴、任人唯亲、管理不善。

　　巡视组反复研究信访调查案卷，发现该总经理在承接重大合同、支付重大款项等事项上独揽大权、不与班子商量。这一点恰好印证了信访反映的问题。

　　抓住这一线索，巡视组通过细心核查企业账册、工程合同、清算报告、采购合同等，并与董事会决议进行比对，找经手人谈话，最终查清了总经理严重违反“三重一大”决策制度，滥用职权，直接决策，长期不签订合同就生产，导致几百万元国有资产损失的违纪事实。

　　“对职工负责，对国有资产负责。我们必须查！”应敏扬表示。最终该企业总经理也受到了党纪严肃处理。

　　类似上述经过“深度体检”，由一条线索查出国有资产损失问题的事例在巡视中不在少数。

　　有一次，杭州市委第一巡视组刚进驻就收到了反映某领导干部在一些项目建设中有受贿问题的举报信。

　　李志海对这封举报信非常重视。“如果没问题，怎么会持续有人反映呢？”他觉得其中肯定有些线索被遗漏了。于是，他让被巡视单位调出了所有该项目的相关资料，埋头细查。

　　李志海对记者说，他特别注重质量，质量是保证安全的，人命关天。这个项目如果被反映有问题，他认为从工程质量入手，定能有所突破。

　　不出预料，他们发现了一个很细节的问题：在工程建设中大量使用的某个重要零部件，最终使用的那个牌子，与中标通知书上的牌子不一致。

　　从这个线索再深挖，他们又发现最终提供零部件的那个企业，竟是这个项目招投标前2个月才组建起来的，而企业介绍中所用的章程、业绩等，都挪用了其他企业的资料。

　　李志海告诉记者，抽丝剥茧之后，巡视组最终查明了问题，也避免了国有资产的损失。

　　立行立改：倒逼制度完善显震慑

　　目前，这18家国企全部制定了巡视整改方案，并已上报了巡视整改落实情况的报告。

　　2015年，中国(杭州)青春宝集团有限公司及下属企业违规借款给一家民营企业一笔大额资金，巡视组发现后，立马向该集团提出意见，责令整改。最终该集团采取纠正措施，该笔借款及利息在巡视结束前全额收回。

　　杭州市金融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对巡视反馈时提出的节日福利发放不规范问题及时进行整改，将其中发放给领导的福利全部以现金形式收回，剩余一百多万元全部纳入员工工资总额并相应补缴了所得税。

　　杭州市城投集团有限公司已问责处理45人，其中诫勉谈话、批评教育12人，经济处罚15人，党纪政纪处分16人，移送司法机关处理2人，挽回直接经济损失437万余元……

　　除了立行立改，借由巡视整改的契机，企业自身也在寻求制度完善，堵塞滋生腐败的漏洞。如杭州制氧机集团有限公司，2016年将研究建立领导干部队伍廉政档案，并将其作为对党员干部业绩评定、奖励惩处、选拔任用的重要依据，健全廉政风险监督体系。

　　同时，巡视组发现问题和推动整改也在倒逼着体制机制不断完善。

　　“我们不仅要提出问题，也要从个案着手，发现其中深存的体制机制方面的问题，最终是要促进体制不断完善，避免问题的发生。”李志海说道。

　　在进驻杭州文广集团时，巡视组查出了某位领导有问题，而这位领导同时还兼任集团下属子公司的董事长。

　　“这就是体制机制上的一个漏洞了，他是集团公司的领导，但他同时还兼任下属子公司的一把手，那么谁来监督他？这样的监督就要打上一个问号了。”李志海表示。

　　同时，巡视组还发现了部分国企领导干部有违规持股、“靠山吃山”的现象。

　　在巡视杭州华数数字电视传媒集团时，应敏扬就发现了这样一位违规持股、还在外兼职取酬的副总，“按照规定，国企领导不得在本企业同类经营企业、关联企业，或与本企业有业务关系的企业投资入股，而我们发现，有些企业中层干部违规持股，还在经营活动中引入关联交易方，存在关联交易嫌疑，这说明这些规定没有落到实处，还有可灰色操作的漏洞。”

　　杭州市委第二巡视组副组长郑笑跃介绍，巡视发现了一些普遍性问题，譬如企业在对外投资资金的管理上缺乏有效监督，大额资金存放银行做理财，很多时候不通过董事会，仅仅由资产管理部门决策，就选择了投哪家。

　　“对于一些比较突出的问题。我们都会提出来。”郑笑跃表示，巡视组会向杭州市国资委建议制定相关制度并推动完善。

　　与腐败较量，让巡视监督的震慑力无处不在，是巡视组所有成员的期望。“巡视工作得罪人是肯定的。”李志海说，但他们要做的就是对这份工作忠诚。

　　“市委巡视组是市委派出的，巡视反馈的意见就是市委的意见。”浙江省委常委、杭州市委书记赵一德表示，今年要进一步加强巡视力量，使这把党内监督的利剑更准更快更有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