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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平女生疑被性侵案的留守之痛:青春期困惑无人解答

2014年07月21日 13:23 来源:齐鲁晚报 参与互动(0)
东平女生疑被性侵案的留守之痛:青春期困惑无人解答
出事之后,小晴经常躺在床上,不与外人说话。 本报记者 陈玮 摄

  编者按

  大规模的劳动力流动,伴生了大量的留守儿童,长期缺少关爱,无人引导,让这个群体极易受到不良风气影响,犯罪的根源也由此滋生。正值暑假,本报推出留守儿童系列报道,关注留守儿童的成长状况和心理问题,探访各地留守儿童救助的尝试和尴尬,寻求弥合留守儿童心理创伤的解决之道。

  7月上旬,“东平女生疑被性侵案”持续发酵,据报道,东平县斑鸠店镇中学多名女生被社会青年引诱并性侵,目前案情仍在调查中。

  近日,记者在斑鸠店镇采访发现,当人们的目光集中于案情本身时,这些女孩身上的一个标签却被忽略,那就是“留守”。他们的青春固然有放纵,有伤害,但任谁也无法抛开这背后的社会土壤。

  小小的斑鸠店镇,只是众多普通乡镇的一个缩影,而留守少年的青春期,又该怎样去度过?

  留守孩子中的“大姐大”

  从泰安市东平县一路向西北,220国道数处因修路阻断,这让经常通行此路运输大蒜的菜农,时不时得下车询问通往斑鸠店镇的去路。

  小镇与济南平阴县,聊城东阿县,河南前台县相邻,是两省三地交汇之处,西侧的黄河和东侧的东平湖将它夹在两片水域之间。这里曾是程咬金的故乡、梁山泊的旧地,如今被誉为“大蒜之乡”,最近,它却因为一桩少女性侵案备受关注。

  7月7日深夜,当记者见到该案女主角、被侵害的斑鸠店镇中学14岁女孩小晴(化名)时,她一直蜷缩在床上,表情木然。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只是垂着眼,不说话。被子遮住一半面庞,清秀中透着远未成熟的稚嫩。

  “希望大家淡忘这件事情。”面对记者的询问,小晴的舅舅和姨妈不停地重复这句话。

  早在去年12月份,他们就在网上发帖,称小晴被多个“地痞”性侵,而警方认为证据不足,不构成强奸罪,这让他们一直难以接受。时隔半年,这件事引起舆论的爆发,随着邻居亲人指指点点,他们又想重回平静。

  有人指责小晴早就与那些社会青年认识并相熟,这次是咎由自取,也有人埋怨涉事学校门口,多年来一直有社会青年停车蹲点拉走学生的现象,没有部门来制止。“我们只是要一个公道,可最后毁了我们的生活。”小晴的舅舅叹气说。

  据亲戚讲,小晴去年9月份就认识黄鹏等几个社会青年,并在一次外出中被侵犯过,只是当时他们并不知情,也没有报警。直到去年12月,小晴第二次与黄鹏外出,再次发生了悲剧,他们才赶紧报警。

  在斑鸠店镇中学读八年级的王浩告诉本报记者,小晴是“班里的‘大姐大’”。王浩的姐姐王丽与小晴是同学,从姐姐口中得知,他了解到不少小晴的事情。

  学校校长刘美福告诉记者,小晴在学校里经常打架,有同学不按照她的要求办事,她就会找一些人对其拳打脚踢,她还主动追求男同学,甚至与社会青年常有联系。对此,学校多次联系家长,但其父母都在滨州打工,很少回来。

  据刘美福讲述,出事前一周的周五下午,小晴还参与了一起打架事件,校方向镇派出所报了案。三天后的周一,小晴给老师留了一张请假条:“我有事,因此请假,请老师批准。”然后就一夜未归,而事发就在这个晚上。

  小晴的舅舅也不否认小晴与性侵者相识,“青春期孩子有的叛逆,她都有。”舅舅说,父母都在外地,小晴平常住校一周才回一次亲戚家。

  “留守的孩子不可避免存在教育的缺失。”舅舅说,据他了解,小晴班里遭遇性侵的女孩子至少有5个,有的父母离异,有的父亲在外打工,而小晴与性侵者黄鹏之所以认识,也是通过其中一名11岁女孩的介绍,小晴当时还很兴奋,说:“我认了个哥哥,以后谁也不会欺负我了。”

  遭问题青年蹲守的学校

  见到记者,小晴的姨妈康某不停地哭。去年,她去黄鹏家讨说法,对方父母一见她就跪下来,请求原谅。然而,康某再去的时候,黄鹏家人态度大变,还埋怨康某太较真,给点钱就算了。

  据小晴舅舅提供的一份录音显示,黄鹏至少同四五名女孩开过房。村民们对发生这样的事似乎并不奇怪。“这里社会青年多,小姑娘啥事不懂,一骗就跟人走了。”有村民说。

  王浩就经常看到很多校外青年蹲在学校门口,有的抽烟,有的打架,他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经过镇上时,王浩常听到一些骂人的新鲜词儿,很快这些词就传到了学校,久而久之,王浩也养成了骂人的习惯,“一张口就骂,忍不住。”

  东平县相传是水泊梁山好汉聚义的地方,斑鸠店一向有习武的习俗,境内仍然有山寨和聚义堂等景点。一位熟悉当地的政府部门工作人员说,“很多当地人一点口角小事儿就好动手。”该工作人员说,这里常发生关于小混混的治安案件,而在这些案件中,往往有不少未成年人在场。

  在王浩眼里,学校里不少留守孩子都是“问题学生”,他经常看到他们穿拖鞋,偶尔还叼着烟,见谁不顺眼,就要“教训”一下。王浩的同桌就这样,上课给女孩写情书,晚上熄灯了才回宿舍,还很骄傲地对王浩说过,自己因为打架曾经被警察抓。

  王浩显然没融入“问题学生”的圈子,他说,自己和姐姐经常呆在家里,哪儿都不去,“我自卑。”

  姐姐王丽告诉记者,小时候很多同学放学都有父母来接,自己只能和弟弟搭伴走回家。姥姥姥爷身体不好,没办法带姐弟俩出去玩,每当小伙伴讨论外面的世界,她和弟弟就默默转身离开。“想去哪,就躺在床上想想,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王浩记得,他向姥姥姥爷多次要电脑,但花费高,老人们怎么说都不同意,而父母在外地工作忙,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所以只要同学们在一起谈起电脑,王浩就觉得低人一等,索性不与他们接触。

  长期的自卑和压抑,让王浩觉得自己很渺小,他越来越羡慕同桌。有一次,看到同桌一招呼,很多人高马大的男同学都围上去,很有气势,“要是我成为他们其中一个,就不会再被欺负了。”

  无人解答的青春期困惑

  也许是在这种相似的自卑和压抑中,小晴迷失了自己。据记者了解,小晴同班几名被性侵的女孩,都是同学喊同学,QQ、短信、微信一招呼,她们就跟着陌生人出去玩。而黄鹏等社会青年联系女学生,有时甚至简单到只需要通过手机寻找“附近的人”,然后就聊天、一起玩甚至开房。

  在斑鸠店镇子路村的家里,王丽躺在床上看着书,家里来人了,她也不上前招呼。17岁的她斜扎着头发,穿着低胸上衣,因为被一起生活的姥姥姥爷说了一句“穿着太时尚”,她跟两位老人已经冷战了好几天。

  父母在王丽不到一岁时就去天津打工,她是镇上典型的留守孩子。“今天早上,姥姥错拿了她的衣服,她就冲着姥姥大喊大叫。”弟弟王浩觉得姐姐有些叛逆,但他又认为,姥姥姥爷无法理解他们,“没有文化,很多道理跟他们讲不清楚,有代沟。”

  “我们也有需要反思的地方。”刘美福坦言,学校对这些正值青春期的留守孩子的性教育“几乎为零”,学校仅有一名老师持有心理辅导资格证,在帮扶小晴的过程中,这位老师仅以聊天的形式对小晴做过一次心理辅导,收效甚微。

  刘美福说,作为镇上唯一的中学,“学校有近1700名学生,父母一方在外打工的差不多占80%到90%,父母双方都在外打工的,占到20%-40%,平日里大多数孩子都是交给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照顾。”父母只关心孩子最近吃什么,生活怎么样,顶多再问问成绩,“至于其他,他们不会关心,也不懂怎么关心。”

  王浩害怕父母在电话里问成绩,一旦成绩有下降,电话那头准是一顿臭骂。刚上初中时,被同学欺负,受委屈回到家里,他时常想,如果爸妈在,就不会被挨打,“我恨他们抛下我。”

  虽然现在成绩稳定在年级前五名,但王浩说他不是乖孩子,“我说脏话,而且还幻想跟喜欢的女孩表白。”他觉得,这是内心邪恶,道德败坏,“如果爸妈在,我就不会这样。”

  “很多时候我觉得矛盾,可是没人给我解决。”七年级时,王浩喜欢上同班一个女孩,他觉得自己个子矮,家庭条件一般,不敢表白,于是开始幻想,并为此感到可耻。有次在同学那里听到一首成人歌,他很羞愧,却又很好奇,听说同学那里有黄色书籍,也忍不住想看,同时觉得自己很邪恶。对这些问题,他说,“没有人给我讲该怎么做。”

  父母不在身边,老人又很难理解,让这些青春期的孩子在遇到问题时,或者逃避,或者自己解决。家住名山村的八年级女孩刘登说,父亲在海上当船员,母亲在外做小时工,根本没时间相处,更不要提谈心了,很多难题都只能跟朋友商量解决。

  刘美福说,这些留守孩子更重要的是性格的塑造,据他观察,留守青少年所具有的共性是容易偏执,遇到问题容易急躁。

  记者询问多位斑鸠店镇中学的老师,学校有没有给孩子上心理课,他们回答:“没有,没人学过这个。”“有没有上过生理课?”一位老师信誓旦旦地回答:“我们身体很健康,孩子的身体也很健康。”

  出事后,学校加强了安全措施。斑鸠店镇一位政府工作人员说,学校教育没有问题,升学率一直很高,最近会加强巡逻,严控学生出入和请假。而学校宿舍的窗子,也已经用一根根钢条加固。但这些,能挡住那段留守的青春期所衍生出的问题吗?

  王丽说,她很想学吉他,因为电视上说,心情不好的时候,一个人弹弹吉他就会忘记所有烦恼。

【编辑:李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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