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称贪官身边多“狐狸” 需打破协同腐败利益格局

　　秘书、司机、亲属、情人……在落马官员身边总有一些寄生于权力之上、狐假虎威的“狐狸”，令群众深恶痛绝。近来，“抓狐狸”已经成为自“打老虎”、“拍苍蝇”后最受网民关注的网络热词之一。《瞭望》新闻周刊记者在梳理被查处的官员腐败案时发现，这些权力上的寄生体，利用各自身份接近权力核心，以“狐假虎威”方式获得权力的溢出收益，大肆借权牟利，危害不可小觑。

　　贪官身边多“狐狸”

　　《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调查发现，落马贪官身边的“狐狸”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第一类：情人。

　　本刊记者调查发现，贪腐官员身边的情人会走入三重门：先是“以色侍权”，成为官员“编外枕边人”；进而“狐假虎威”，借用官员权力牟利；一旦反目成仇，情人则成了反腐“先锋”。

　　从近年来的反腐案件中可以看出，落马官员中相当一部分道德败坏、生活腐化。有媒体盘点中纪委网站从2012年底至今年9月5日的630多条案件通报信息发现，在此期间，全国已有241名不同级别的落马官员被移送司法机关或有司法机关介入，其中48人被认定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占比近两成，且均为男性。

　　从一些案件中看出，情人们成了落马官员的枕边人后，“狐假虎威”地充当起权力掮客，为自己牟利。一些落马官员也顺势而为，幕后操作权钱交易，与情妇合作获利。

　　近年来，网上不时曝出情妇举报官员事件，或晒艳照，或晒各种奇葩的离婚承诺书、结婚承诺书、包养协议等荒唐保证书，为反腐提供了重要线索。“情人反腐”成为查处不少贪官的突破口和有效途径。

　　第二类：秘书。

　　一名从事秘书工作十几年的省级机关工作人员表示，绝大多数领导干部的秘书都尽职尽责、恪守本分。秘书是一般工作人员，主要协助领导干部调查研究、联系接待等。但秘书会多多少少介入领导干部的生活，如果领导腐败了，“秘书的贪腐”在所难免。

　　“秘书腐败”通常有三大特点：一是角色异化，不仅是助手，还扮演着“办事员”、“勤务兵”等角色，成为“大管家”；二是“狐假虎威”，利用工作便利大肆腐败；三是与领导结成“腐败共同体”。

　　第三类：司机。

　　作为领导“身边人”，司机身上贴上了“办事好使”、“与领导关系密切”、“帮领导平事”等标签。司机到底有多“牛”？近些年披露的腐败案件或许可以提供答案。

　　“拉大旗作虎皮”，利用领导影响力牟利。安徽马鞍山市男子尚某在2008年至2011年间，利用担任该市纪委原主要领导专职驾驶员的“有利条件”，接到两家因串标面临处理的建筑公司老总请托，找到负责处理此事的公职人员，对方“顾及市纪委主要领导的面子”对两家严重违规的公司从轻处理，尚某事后收到“好处费”5万元。尚某因此“声名远扬”，不久被另一家违规投标企业找上，事成之后获得对方“感谢费”7万元。

　　充当“权力掮客”，介绍贿赂谋求“双赢”。安徽亳州市公安局特警支队原支队长白玉岭的驾驶员孙建军“神通广大”，先后10次向白玉岭介绍贿赂13.9万元，帮人提前解除拘留、取保候审、不予追究责任、进特警队当协警等，先后从中非法获利1.37万元。

　　帮领导“平事”，庇护其犯罪行为。王某任河北省大名县原县委书记边某专职司机长达15年，其间被转干并任大名县委办公室负责人。王某在得知边某被调查后，于2013年11月，按照边某事前的吩咐，助其将现金、金条、玉器等价值数千万元的财物转移藏匿。

　　因为和领导长年累月的接触，司机和被服务对象早已结成利益集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方面是正常工作关系的交往，另一方面，经年累月陪伴公职人员的司机“知道得太多”，投鼠忌器也罢，信任心腹也好，许多寄生在领导裙带中的司机享受到了巨大的权力溢出收益。

　　第四类：亲属。

　　近年来，官员贪腐案例中，子女、亲属、妻子等都成了曝光率极高的字眼。

　　江苏省淮安市生态新城原党工委书记曹华富对儿子异常溺爱。一个开发商提出为其儿子提供赴美留学的费用30万元，由此开始，行贿者接二连三对其子“百般照顾”，直至其将政治生涯葬送，因受贿获刑7年。

　　广东省东莞市委原副秘书长吴湛辉，自己当起“裸官”，指使亲哥哥与表兄弟等亲属与管理对象合伙经商，并借助哥哥吴湛林开的公司联手“曲线敛财”。吴湛林事后交代，吴湛辉才是公司真正的大股东，所有的利润都要和他分账。

　　由“贪内助”幕后导演的贪腐案例更是数不胜数。呼和浩特铁路局原副局长马俊飞妻子李建华承认，代替丈夫收受通盛物流公司200万元贿赂；北京市交通局原副局长毕玉玺伙同妻子王学英受贿上千万元。

　　想抓“狐狸”不容易

　　从“自己腐”到“一起腐”再到被“一锅端”，领导身边的“狐狸”通过瞒天过海、上行下效、顺水推舟、狐假虎威等各种方式，将官员权力“递延”，腐败面迅速扩大。然而，“抓狐狸”却并不容易。

　　“官员情妇大致有三种来源。”福建社会法学学会会长汤黎虹说，有的是工作中的上下级，有的是接受权钱交易方的“性贿赂”，还有的是工作外的“艳遇”。这些表面看似“你情我愿”的男女关系，其本质却是权色交易，情妇盯上官员手中权力，用肉体换取权力、金钱以及其他利益。其背后甚至是深层次的权权交易和权钱交易。

　　然而，官员包养情妇监督难，即使成为公开的“秘密”也难以事前介入，查实则更难。福建工程学院法学院教授王凤民说，在党纪处分条例中，明确将通奸列为严重违反社会主义道德的行为，规定造成不良影响的，最高给予开除党籍的处分。但养情妇只关乎领导道德问题，更多见于单位人员内部的传言。同时，有的地方和部门因权力过于集中且缺少有效监督，养情妇大多处于“民不举、官不究”，甚至“民举、官也不究”的放任状态。包养情妇常常成为贪腐官员被查处过程中“拔出萝卜带出泥”的附带问题。

　　国家行政学院教授竹立家说，我国党政机关应只有工作秘书，如今却有些秘书给领导办私事，如帮着接送孩子、买机票，这是不正常的。一些地方和部门对秘书岗位职责尽管有规定，但仍比较模糊，落实中尚存在不到位的情况，使有的秘书被视为领导的“化身”，为滋生腐败提供了土壤。

　　一位受访公务员表示，领导选拔秘书通常会先框定大致范围，再由工作人员从符合条件的人中挑选，而实际选拔中，也不乏领导指定人选的情况。“只要获得领导欣赏，被指定提名，事前组织考察实际上就是走个过场。”

　　国家行政学院教授汪玉凯说，有的地方和部门对秘书的选拔任用程序仍不规范，如秘书由领导挑选或指定，这种情况下，领导选任秘书不是出于其工作能力，而是对自己是否忠诚。一些领导把秘书对工作忠诚和对自己忠诚画了等号，助长了用人方面的不正之风。

　　秘书虽然名义上没有权力，但在一些公职人员眼中，当秘书是一条快速升迁的“捷径”。《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调查发现，一些曾任秘书的落马官员，都有被“火箭提拔”的经历。海南省原副省长冀文林曾有过十年秘书经历，期间从一名部委办公厅助理调研员，一路升迁为正局级干部。

　　司机的任用更是难以监督。有专家表示，少数干部身居要职，将司机等公务人员和自己的关系理所当然地视作“主仆关系”，“老爷做派”极易产生麻痹心理，导致腐败案件屡屡发生。

　　打破协同腐败利益格局

　　受访专家指出，“狐狸”腐败造成的恶劣影响和危害不容忽视。一是“狐狸”也能攫取到巨额不当利益，尤其是位高权重的大“老虎”身边的“狐狸”，涉案金额之大不亚于“老虎”。二是数量众多，虽然不像“苍蝇”那样成群成片，但一只“老虎”身边常常跟着多只“狐狸”。三是影响恶劣，多数“狐狸”都不掌握公共权力，然而却能制造巨额腐败，比大权在握的“老虎”更肆无忌惮，反面示范效应更大。当前全国反腐仍保持高压态势，打击“狐狸”不能手软。

　　中国社科院中国廉政研究中心副秘书长高波认为，官员身边人涉腐背后，有一个值得关注和警惕的现象：“权力递延”。“所谓‘权力递延’，指的是干部手中的权力经过亲友或‘身边人’完成寻租的过程。”

　　高波将“权力递延”的形式梳理为三种情形：一是领导干部本人有意递延权力，主动提出或暗示亲戚和下属进行贪腐；二是领导干部身边的亲属、子女利用其职务影响为自己牟利；三是领导干部本人被身边人“沆瀣一气”蒙在鼓里。

　　汪玉凯认为，近年来的亲属贪腐案还呈现出这样一种态势：“落马的领导干部越是位高权重，他的权力、影响力及其辐射力就会越宽。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腐败往往不是本人直接去滥用权力，而是间接地通过其亲属、配偶子女等，借助官员本身的权力影响力去牟取巨额的灰色利益。”

　　“如果一个地方‘一把手’是贪官，他的亲属在哪一方面都可以敛财；如果他是分管领导，亲属就会在他分管领域敛财。”汪玉凯说，从近年来的案例看，官员亲属贪腐案多出在土地出让、矿产资源转让承包、大型项目承建、资本运作等领域。

　　网友们则认为，近年“领导身边人成大贪”的新闻屡见不鲜，探本穷源，皆来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积弊。

　　受访专家建议，健全官员公权力约束机制，防止权力转租丝毫不容忽视。关键在于通过严格的制度建设和查处机制，打破“老虎”、“苍蝇”、“狐狸”协同腐败的利益格局。身边人“有病”，领导必须一起“吃药”。□ 文/记者孟昭丽郭远明段续汤阳王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