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国，一名普通的超市收银员因涉嫌贪污顾客1.3欧元的退瓶费而被公司辞退。在金融危机导致的裁员潮下，这名收银员立即成为弱势群体的代表，并得到工会和其他社会组织积极的维权协助，在各界关注下，收银员被辞事件也迅速升级为全德焦点事件，甚至惊动了总理默克尔。

　　退瓶费引发的大事件

　　50岁的芭芭拉·艾米丽是德国凯泽斯连锁超市一名普通的收银员，在这个岗位服务了31年后，去年1月，她被解雇了。理由是涉嫌侵占超市两笔分别为48欧分和82欧分的退瓶费。

　　对于艾米丽，超市下令“即刻解雇”。根据德国法规，这是雇主对员工做出的最严厉处罚，意味着解雇不需要征求雇员的同意，被辞退的劳动者也将丧失一切解约补偿金。

　　对超市的决定，艾米丽不服，她立即聘请了律师，将企业告上了地方劳动法院，要求推翻企业的解雇决定。

　　德国的劳动纠纷案件由专门的劳动法院处理。劳动法院分为地方、州和联邦三级。审理案件的法官除了职业法官，还有由雇主协会和工会分别提名的两位“名誉法官”，这样是为了在审判中兼顾劳资双方的利益。

　　打官司打到欧洲法院

　　去年8月，艾米丽在柏林的地方劳动法院败诉后，随即上诉到勃兰登堡州的二级劳动法院。今年2月24日，法院二审维持原判。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涉嫌贪污，解雇在德国并不容易。《解雇保护法》规定，雇员原则上不需要特别理由就可以在法定时间内中止劳动关系，而雇主的解雇权利则受到种种制约，比如要考虑劳动者的年龄、工龄、家庭平均负担及健康状况等。此外，解雇还必须支付员工高额补偿金，像艾米丽这样超过50岁，工龄长于15年的员工，按正常解雇程序需要一次性支付15个月报酬的补偿金。

　　但勃兰登堡州劳动法院的主审法官雷贝尔认为，艾米丽的案例属于“过错性解雇”，“作为收银员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诚信，即使数额再小的款项也要保持绝对诚实。”雷贝尔说。

　　但艾米丽否认自己贪污，她称，自己多次参加要求提高待遇的罢工活动，这是雇主对她的报复。超市方面也承认，没有确切证据证明艾米丽偷窃。但根据德国法规，雇主可以以“强烈的怀疑”为理由合法解雇雇员。也就是说，只要有客观事实，且有重大嫌疑，可以成为解雇理由。

　　二审判决出来后，这位育有3个子女的单身母亲嚎啕大哭。而艾米丽及其律师都表示将继续上诉，律师称，基于怀疑所作出的判决是荒谬的。如果联邦劳动法院的上诉再次失败，他们将把官司打到欧洲人权法院。

　　收银员事件搅动大选

　　金融危机到来后，由于失业人群成为社会关注的弱势群体，艾米丽也因此一夜间成为德国热点人物。

　　“很多德国员工都有相似经历，因为受到不公正待遇而失去工作。很多人都没有勇气反抗，但我不会放弃。”艾米丽说。

　　艾米丽的特殊解雇经历令她成为德国媒体的关注焦点，也成为德国政界的热点议题。

　　联邦议院议长、社会民主党人沃尔夫冈·蒂尔泽说，法院的裁决是“野蛮资本主义制度”的一个例子。“这样的案例摧毁了人们对民主的信心，法庭应该把她为这家超市兢兢业业工作了31年的因素考虑进去。”

　　执政党之一、基督教社会联盟主席霍斯特·泽霍费尔说，“我不明白，一名收银员怎么能因1.3欧元遭解雇，而那些丢掉数以十亿计欧元的银行高管们却能保住工作”。

　　这起案件也激发了德国公众对那些“财大气粗”的企业和银行的敌意，德国《图片报》一项民意调查显示，69%的受访者认为法庭裁决有失公允。

　　艾米丽事件激发的民意也影响到了总理默克尔，当默克尔上月26日被媒体问到，这种敌意是否会影响即将于九月举行的大选时，默克尔只是委婉地回答，“我想德国经历了这场危机后将变得更加强大”。

　　救助·政府

　　失业后租房获政府补贴

　　当收银员时，艾米丽的月收入大概为1700欧元。失业后，她领取了长达一年、每月1200欧元的失业救济金。现在，她被归入“二类失业救济金行列”，领取的救济金只有351欧元。

　　根据德国法律，失业时间超过一年的人将不再领取数额较高的失业救济金，而改为“二类失业救济金”。因为救济金锐减，当地劳动部门便说服艾米丽搬到了租金更便宜的小房子里。政府则在房租、电费和取暖费方面给予艾米丽适当补贴。

　　在德国，对长期失业者，劳动局会为他们提供一些临时性工作。做公益工作的失业者还可以领取国家提供的每小时一到两欧元的补贴。

　　当然，为了不培养懒汉，如果长期失业者拒绝接受劳动局介绍的工作，政府可以减少甚至取消救济金。

　　目前，艾米丽最渴望的是得到一份新工作，“我不知道现在是否还能得到一个工作机会。但我决不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艾米丽说。(记者 吴妮)

　　救助·工会

　　全程支持艾米丽维权

　　作为失业的单身母亲，一年来与雇主对簿公堂已经花了艾米丽数千欧元的费用，支持她维权之路的正是工会。

　　艾米丽加入的“德国服务行业工会”新闻发言人科妮莉亚·哈斯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艾米丽是一名非常勤奋的员工，她多次参与要求涨薪、改善工作环境等提高零售业职工权益的罢工活动，工会怀疑这才是她被解雇的真正原因。

　　哈斯指责艾米丽案是零售业司法判决的差劲案例：仅凭怀疑就解雇员工。

　　“工会资助艾米丽向劳动法院上诉，为她的权利奋斗。她是工会成员，整个维权过程的资金由我们支付。我们还组织了一些支持艾米丽的游行活动，提高这一案子的关注度。”哈斯说。

　　除了工会的努力，艾米丽的朋友还和工会联手组织了一个“与艾米丽团结一致委员会”声援她，并且设置了一个专门账户接受捐款。

　　对于德国工会如何在金融危机裁员潮下保障雇员的权利，哈斯告诉记者，德国许多行业已开始实施“缩时工作制”，即员工缩短工作时间，少拿的薪水由政府补助，而企业则保证尽量不裁员。在电信行业和邮电行业，工会则代表所有员工与资方进行集体谈判，签订集体合同，这样企业难以直接解雇单个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