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

　　外婆名叫何凤英，不能生育，收养了一男一女，女孩便是我的母亲。母亲的生母名叫陈桂英，我便有了两位外婆。陈姓外婆本是富家女，生有四个子女，何姓外婆原本是陈家的伙计。一九四九年后，陈家衰落，何姓外婆夫妇成为新中国社会的中坚力量。两个外婆同在一个小镇，我的母亲就成了两个阶层的两位外婆的媒介，我从小也就集两位外婆的宠爱。

　　一九八五年夏天，一放假我就去了南京姐姐家，从南通到南京的长途汽车要坐近六个小时，刚落脚就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外婆去世了，快回来。那时电话还不普及，父亲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我和姐姐立刻再坐车返回，又是六小时的烈日灼心，路上我们在猜是哪个外婆走了。

　　陈姓外婆年长于何姓，守寡多年，曾随母亲的亲弟弟在农村插队干农活儿，返城后生活辛劳；何姓外婆衣食无忧，天天几圈麻将，那时《上海滩》等港剧进入内地，她一直在文化宫录像厅追看，我去南京那天，她还给了我五十元中考的奖励，笑着说《再向虎山行》大结局你到南京看不到了。

　　没想到走的却是何姓外婆，酷暑中她突发脑溢血，走时才六十九岁。现在我的父母每天服用阿斯匹灵时常唠叨，三十年前若懂养生，何姓外婆也就不会那么早走了。我的陈姓外婆一直帮小舅舅带孙子，晚年劳作，直到一九九六年辞世，享年九十岁。(摘编自大公报 作者：杨劲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