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重复排队10次 揭秘网红店“充场”背后隐秘江湖

“鲍师傅”店外排着长队，其中不少是“充场”者

　　本报记者12小时重复排队10次，揭秘“充场”背后的隐秘江湖

　　商圈网红店排队的好多是“托”

　　有工头带队 有暗号和信物接头 有专门场所退钱

　　“网红餐饮店”近年来一再刷屏网络，最为“吸睛”的就是其门前浩浩荡荡的排队大军。

　　本报记者走访市内多个商圈，发现不少排队场面火爆得“令人窒息”的“网红店”。

　　排队者是真“粉丝”，还是商家安排的“托”？对此，社会各界众说纷纭。

　　5月18日、19日，本报记者“卧底”多个“充场”群，现场参与排队，在多个“网红店”门前体验了一把“充场”当“托”的经历，揭秘“充场”现象背后的隐秘江湖。

　　/ 卧底 /

　　网红店“充场”有工头有暗语

　　“网红店”浩浩荡荡的排队长龙里是否真的有“托”？5月16日，本报记者在QQ群以“排队”为关键词搜索，一无所获。一个兼职群中，记者得知，在业内，排队兼职称之为“充场”。

　　记者注意到，“充场”兼职五花八门，除了餐饮“网红店”“充场”，还有手机卡、信用卡办理“充场”；大型公司、商场活动现场“充场”，以及综艺节目、演讲观众“充场”等。

　　17日，一个“充场”群中，一许姓工头(“充场”组织者)发布一条“江汉路排队买甜品”“充场”任务：江汉路步行街“文和友大香肠”捧场，从16时至晚上22时共6小时，薪资为55元，要求每20分钟一次，每次大概要排队5—8分钟，其他时间可以自由逛街。

　　记者报名成功后，18日15时，记者按要求来到江汉路地铁E出口集合，10名“同事”均已按时到场。

　　许工头还吩咐了几个要点，一是对接暗号为“不要辣，打包”，购买时报此暗号，营业员就知道是“自己人”；二是戏要做足，不允许东张西望、交头接耳，要求自然大方，装成普通客人。

　　17时，记者准时开工。

　　一行人轮回排一次，不过20分钟。或许是考虑“自己人”的重复率有点高，显得太假，工头又提出新要求——包包、衣服等要互相换，营造不同人在排队的假象，点单时尽量拖延时间。

　　每次购买后，“充场”者都前往街对面300米左右的集合点，凭小票退款，香肠则会被店长统一拿回店里继续售卖，为了“安全”，该店店长专门使用黑色塑料袋将这些香肠打包。

　　当天19时许，天下起大雨，店家和工头商量，终止了活动。许工头以活动时间没有达到5个小时为由，每人只支付了30元酬金。

　　记者12小时重复排了10次队

　　当天下午，记者在完成上述香肠店“充场任务”的间隙闲逛时，意外见到了另一个“充场”现场——在江汉路地铁站D出口附近，一家挂着“鲍师傅”招牌的糕点店门口，观察到颇为“壮观”的排队景象，该店外，始终保持着近40人的长队，据周边商户介绍，该店开业以来，几乎每天都是这样排队。

　　记者随后以想找兼职为由，找一名徐姓工头。

　　当天20时许，徐工头将记者拉到20多人的微信群，通知记者19日9时，在江汉路地铁站J出口集合。

　　19日8时许，记者提前来到约定地点。徐工头向记者讲解要点——到这家挂着“鲍师傅”招牌的糕点店门口，早上9时30分开始排到21时30分。上午人流量不大，所以需要反复排队购买。“信物”为扑克牌，排到窗口前，直接将夹有扑克牌的100元现金交给收银员，即可提货；下午人流量大，不需要购买，仍需排队，保证队伍始终有三四十人左右。

　　徐工头还强调了纪律问题——不能交头接耳，不能偷懒，一旦发现，扣掉全部工资。

　　按照工头此前的布置，记者将夹有扑克的100元现金伸进窗口，工作人员熟练地将钞票与扑克牌一同捏住，什么也没问，直接拿出纸质包袋，装了3盒子糕点交给记者。

　　工头在一旁等待，看到记者出来，示意记者跟着他走。进了江汉路地铁站D出口旁边一处电梯上5楼，进了一间办公室。记者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在小本子上统计下每人的排队次数，再将手中的糕点换成100元和扑克牌。同时，他用对讲机呼叫店里的工作人员，上楼将糕点搬回店内。

　　之后的排队中，记者多次看到，一箱箱的糕点从店外送入店内。

　　购买、兑换、再排队，在当天体验“充场”的12个小时内，这样的排队流程，记者反反复复操作了10次。

　　“充场”的有学生、老人和“专业托”

　　两天的排队时间，记者认识了一些“同事”。香肠店碰到的王同学是在校大学生，常出来做兼职，当天是和两个同学一起来的。陈先生60多岁了，和记者一样第一次参加“充场”。陈先生说，排队还真不轻松，大太阳下一站就是几十分钟，而且还要不停轮回。

　　女士安安(化名)没有工作，因为喜欢自由，便以兼职为生。她家住江汉路附近，周边的兼职信息她基本都能收到，因为“排队托”有圈子，而她是这个圈子里的“老人”。

　　/ 工商 /

　　将派执法人员调查

　　记者拨打了工商投诉12315消费者热线反映，工作人员表示，将派执法人员到现场进一步调查核实。 《侵害消费者权益行为处罚办法》第六条规定：经营者向消费者提供有关商品或者服务的信息应当真实、全面、准确，不得有下列虚假或者引人误解的宣传行为：

　　(一)作虚假或者引人误解的现场说明和演示；(二)以其他虚假或者引人误解的宣传方式误导消费者。

　　/ 对话 /

　　不能让人一眼看穿

　　有商家每天花近万元安排人“充场”；“充场”者如同演员需要演技突出……连日暗访中，记者结识多位组织“充场”的工头，对话中，这些工头们纷纷道出了“充场”活动背后的隐秘江湖。

　　18日，“文和友大香肠”“充场”现场对接的许工头，在光谷一家人力中介上班，他称这笔单子亏了，“如果不是朋友委托，根本不会接。”

　　记者：为什么觉得亏了呢？

　　许工头：这单子太小了，才10个人，每人抽成10元，也就100元。

　　记者：什么样的单子才是大单子？

　　许工头：像房地产看房、大型公司活动、商场活动、演讲“充场”等要的人很多，一次几百人的也有，抽成也高。

　　记者：大单子怎么弄到呢？

　　许工头：我们是专业的人力中介，客户可以直接在网站上找到我们，还有老客户和朋友介绍、自己发掘等渠道。有些奶茶店和糕点店，每天会请人“充场”，一天光花在“充场”的成本就有近万元。

　　19日，在招牌显示为“鲍师傅”的糕点店门前，一名专门负责“拉单子”的陈姓工头认为，最主要的就是要有“职业道德”，他更希望招学生参与。

　　记者：“充场”有没有要求？

　　陈工头：最重要是要有“职业道德”，在队列里不能聊天。要诚信，不能接了我的工作，第二天却不来了。

　　记者：“充场”有什么窍门？

　　陈工头：“充场”就跟演员是一样的，你演的就是顾客。不能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你是“托”。一定要机灵，排队人少的时候，就多排几次。看到真顾客，就想个办法撤离，比如假装接电话等，一定要自然。

　　/ 专家说法 /

　　商家不应用噱头

　　和虚假宣传取胜

　　“充场”成为“网红店”的营销方式，但这种方式是否可取呢？

　　华中师大社会学专家梅志罡认为，商家应该把重点放在产品和服务质量上，而不是用噱头和虚假宣传的方式来取胜。

　　湖北瑞通天元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张国振律师认为，“充场”这种行为应该属于欺诈。

　　国家工商总局《侵害消费者权益行为处罚办法》规定，经营者不得采用雇佣他人等方式进行欺骗性销售诱导，否则，可依照相关法规予以处罚。可见，对处罚雇托排队这一商业欺诈行为，国家已经做到了有法可依。

　　文图/记者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