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油田油三代:工资4000元 怀念集体主义(2)
这是绝对的重体力劳动。大学刚毕业时的李飞对这个工种有些苦恼,因为不懂如何用力——作为油田子弟的他,在进入油田工作前,所做过的最重“体力劳动”,不过是踢球而已。
他还是站上去了。慌乱之间,他鲁莽地站在油管上,侧身拉钩。管子没起来,自己却闪了腰。医院检查认定为腰间盘膨出。
那是他上班的第二天。他清楚记得,天有些阴,正是户外工作的好时机。那片开阔的作业场,位于一处居民楼前。每到饭点,窗户边还能隐约看见女人们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回家养伤时,他越发绝望。才上班两天,世界观轰然崩塌。16年的学校教育告诉他“知识就是力量”,但眼下他发现,“你的知识就是你的负担”。王进喜曾一字不识,却不妨碍他成为中国工人阶级的时代偶像。
他的一位老师傅,乐于炫耀当年的英勇,“一手拎一个煤气罐,送上6楼也没事儿!”闲暇时,工友们以力气游戏拼输赢。李飞就曾受到这样的挑战:两块板中间夹一根油管,“整起来!中午饮料我请了!”
只要石油开采方式不彻底变革,孔武有力仍是油田上衡量男子汉的最高标准之一,石油一线始终是一个充斥着原始男性荷尔蒙的社会。
几个月后,李飞挣扎着回到岗位。说服自己的,也是男人的这一点自尊,“如果我不上班,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他有一个同事,因为吃不了苦而辞职,在商场摆摊卖袜子,比上班赚得多,“但大家还是瞧不起他”。
小时候,他崇拜自己父亲。他向小伙伴们吹牛,爸爸会开飞机,经常开着飞机去炸油罐。实际上,他爸爸是油田上的一名司机,早出晚归。
如今,李飞已力气大涨,他一个月工资有4000元,在大庆普通工人中这不算少的。新的偶像是他的队长,队长钩小头时“唰唰唰,就像扔纸一样扔那玩意!”“你能想象吗?”他问《中国新闻周刊》记者,眼里闪出热切的光。“唰唰唰”“唰唰唰”,他做出扔纸一样的动作,感叹着、模仿着,意犹未尽。
和初中同学相比,他们已经生活在两个世界。有一次在北京同学聚会,同学们有在房地产公司的、画漫画的、做轨道信号研究的,还有搞音乐演出的,甚至有一位成了微博认证的知名模特。他们谈房价,谈理财,谈个人奋斗,谈北京年轻人关心的一切。他插不上话。
那一次聚会之后,李飞再也没有出现在类似场合上。
他说自己怀念大庆的集体主义和人情味儿。周围全是叔叔阿姨、兄弟姐妹,物业公司给单元楼门口挂红灯笼、贴春联。那个看着他长大、家住楼上的大伯,每天清晨出来打扫楼道,30多年来从不间断。
30万分之一的螺丝钉
繁重的体力劳动,不是每位油田年轻人都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