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粥”痼疾难愈 中国式休假如何解困

　　在刚刚过去的“十一”黄金周，全国出行人数再创历史新高，“黄金粥”痼疾难愈。10月6日，经济学家汪丁丁在博客中撰文称，建议进一步取消三天以上的法定长假，争取两年之后普及弹性休假制度。由此再度引发“该不该取消黄金周”的讨论。

　　10月10日，全国假日办在新浪网、搜狐网、腾讯网等门户网站发布“关于法定节假日放假安排的调查问卷”，面向社会广泛征集意见，12日调查正式结束。媒体分析网上调查结果发现，大多数网友对现行法定节假日放假安排表示不满，而对于是否调借周末形成7天长假、3天小长假的问题，意见分歧严重。

　　长假，等啊盼啊

　　“这是我们一家去九寨沟旅游后的唯一收获。”10月12日中午，郑媛君打开电脑，指着一张以九寨沟景区入口如潮人流为背景拍摄的全家福，调侃着说。

　　郑媛君一家自驾车10月2日下午5时左右抵达九寨沟，“放眼望去，到处是人”，往沟里行进了约半个小时，她用手机刷微博，微博上游客已经抱怨九寨沟“除了人多，什么都少”。郑媛君开始担心，万一进去出不来怎么办，此时，也不断有微博提醒游客错峰游览。

　　郑媛君果断退出，准备次日再进。但第二天，依然拥挤不堪。郑媛君心想好歹来了，拍张照片留念吧，可想选个人少一点的角度都没可能。最后，只好以如潮人流为背景拍了一张照片。

　　因为女儿要赶在6日上英语补习班，留给郑媛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一家人最后选择放弃了九寨沟，改去了牟尼沟和黄龙。

　　这是一次几乎计划了一年的旅行。

　　2013年春节，郑媛君一家和其弟弟回家过年。这是特殊的一个春节，弟弟研究生毕业也顺利找到了工作，年迈的父母终于可以喘口气了，郑媛君就提议，她们家出钱组织一次全家集体出游，父母也很高兴，这事就这样定了。

　　郑媛君打算利用“五一”组织这次出游，她翻着日历盘算着，5月1日恰好是周三，三、四、五三天放假，一般情况下，这个周末肯定要上班，可以请两天假，这样就正好凑出了五天，郑媛君开始为此准备，她和关系要好的同事提前一个月换了班。快到“五一”的时候，国务院假日办的放假通知出来了，4月27、28日两个周末上班，29日、30日和5月1日休息，正好和郑媛君的计划相反。

　　“五一”出游计划泡汤了，郑媛君开始怀念如果“五一黄金周”假期没有取消，她就不用如此折腾自己了。接下来端午节、中秋节，假日办的放假计划看上去又是支离破碎。郑媛君只好重新修订出游计划，暑假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孩子放假，她和丈夫可以提前安排年休假，这样就可以不用考虑调休了，而且估计景区游客也不像“黄金周”时一般多。当郑媛君把出游计划告诉其弟弟时，她方才意识到，工作不满一年的弟弟，还没有年休假的资格。

　　出游计划再次作罢，留给郑媛君的假期只有“十一黄金周”了。郑媛君有了前面的教训，心想“黄金周”应该都没有问题吧。眼看假期就要到了，上小学五年级的女儿主动汇报英语补习学校的假期安排，9月28日开始至10月5日放假。

　　郑媛君叹了口气，“行，就当国庆放假五天吧。”9月30日，郑媛君的父母从古浪土门镇来到兰州，一家人齐聚兰州，计划了大半年的出游就在眼前。为了避开1日的出行高峰，10月2日早上6时多，一家人终于踏上了去九寨沟的旅程。

　　不满意之处在哪里

　　与父母一起出游，是一次感恩之旅，郑媛君本想计划得周全完美，但是最终留下了遗憾。

　　饱受吐槽的“中国式休假”或将迎来改变，全国假日办自10日发布的法定节假日放假安排调查12日正式结束。新华社从国家旅游局获悉，自征集意见以来，约211万人通过网络填写了调查问卷。主要内容包括“你对现行放假安排是否满意”、“是否需要调借周末形成7天长假或3天小长假”等。

　　据媒体报道，“调休式长假是否保留”的调查问卷10月10日傍晚发出后，网友参与热情强烈。截至10月11日凌晨1时，仅新浪网、凤凰网两家网站公布的投票人数合计超过62万人。

　　郑媛君是211万填写调查问卷中的一份子，和全国网友一样，她对现在的放假安排非常不满。郑媛君说：“就拿这次‘十一’放假来说吧，前后各占了一个正常休息日，放假前后的工作生活不得不按照这个重新安排。”

　　据媒体报道，从投票情况来看，超过7成投票者对“现行的法定节假日放假安排”不满意，但对于“是否需要调借周末形成7天长假或3天小长假”这两个问题，赞同和反对的意见并没有明显差距。

　　全国假日办出台今年的放假安排时，民众就对这种缺乏灵活性的“挪假”方式表达了质疑，今年每个节假日都有调休占用周末，全年29天的假期中，“真材实料”的假日只有11天，剩下的18天都是从周末调借而来，多个假日更是出现极其混乱的放假安排。

　　首当其冲的是2013年元旦假期，许多人都以为会放12月30日、31日和1月1日三天，但实际公布的假期安排却是1月1日至3日，民众在今年最初3天放假后，需要连续工作8天，出乎意料的假期安排打乱了当时国内众多旅行社的预订计划，出现机票、住宿退订潮。而刚刚过去的中秋、国庆假期安排更加“奇葩”，网友吐槽，“做三、休三、做六、休一、做二、休七、做五、休一”的超复杂情况，连续4个自然周被切割得支离破碎，民众日常生活节奏被打乱。

　　对于这一情况，网友们想出各种“拼假”攻略进行应对，但更多人只能无奈接受。记者查阅了2007年刊于人民网的一篇《国外休假制度一览》的报道，综观其他国家的做法，基本都是“少挪”或“不挪”。研究显示，国家如果在宏观层面挪动比较多，就会对人的经济行为、身体状况和交通状况产生很大影响，比如说假日综合征。

　　兰州商学院工商管理学院旅游管理专业副教授周文丽分析了这次全国假日办发出的调查问卷，核心的两个问题是“您认为调借周末形成的7天长假应不应该保留？”“您认为有无必要将1天的节日调借周末形成3天小长假？”均涉及当下“挪假”的节假日安排模式。

　　不过，从这次问卷的具体问题来看，问卷以“是否必要”、“应不应该保留”的方式提问，设置选项非“是”即“否”。郑媛君开玩笑说：“这不是挖坑吗？我要是回答借调周末形成的7天长假不应该保留，到时候可能直接把长假取消了，回答应该保留，是不是意味着表示我同意继续借调。”

　　3黄金周应该取消吗

　　郑媛君并不像很多网友一样希望恢复“五一”长假，她更希望今后用完善的带薪休假制度来取代现行的放假制度。郑媛君和丈夫都是国有企业职工，到今年工作刚满10年，可以休假10天，这样一来，她和丈夫每年就可以等孩子寒暑假的时间一家出去旅行，如果等长假出游，十之八九会遭遇这次“十一黄金周”的尴尬。

　　这个“十一黄金周”不出预料再度成了“黄金粥”，媒体、网友又开始反思中国式长假的设置是否合理，甚至有人提议应取消黄金周，代之以带薪休假和分散出游。

　　经济学家汪丁丁在其10月6日的一篇名为《长假经济损失初估及相关的经济学思考》博文里写道：“我观看人潮并大致估测每年长假的损失，保守估测，大约折合两千亿元。我是这样估测的：目前每年两次长假，假前假后的低效率，心态调整，大约等于每年损失十个完整工作日。长假旅游，主要是年轻人，其中劳动力约每日两亿人次。据2012年城市人均产值数据，劳动生产率以每天百元计，即两千亿。建议进一步取消三天以上的法定长假，爭取两年之后普及弹性休假制度。”

　　而像郑媛君这样的普通民众，更多是从自己的生活体验出发给出了取消黄金周的建议，这些体验包括出行的拥堵、景点的拥堵以及因此给工作生活带来的不便。

　　魏斌是一家保险公司办公室负责人，他认为总体上来说长假制度是为了当时刺激消费而制定的，现在国富民强，不需要刺激消费了。“我觉得还是带薪休假比较贴近老百姓实际，我们公司实行的是双休制，国家法定节假日也在其中，公司对工龄在10年以上的员工给每年10天以上的带薪休假机会。”取消长假制度有利有弊，利在于缓解紧张工作压力，弊在于出门就是个堵！“国庆”长假，他和家人去了一趟青岛，“什么都是紧张的，客房紧张、吃饭贵、景区爆满！”因此，魏斌建议取消长假制度。

　　张显宗也希望取消长假。张显宗供职于兰州一家事业单位，工作9年，今年8月他利用自己的带薪休假期带孩子回老家，在老家和孩子一起帮助父母干农活，他觉得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合适的假期是带薪休假的最大好处。

　　带薪休假能顶替吗

　　“现在网络上有很多这样的(取消黄金周长假)声音，看似有理，其实未必符合实际。”兰州大学管理学院MBA/MPA教育中心副主任焦克源教授10月12日上午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中国人口这么多，各行各业的具体情况千差万别，不同的人群对假日的需求也不一样，比如像非公企业就职的职工，就指望着这些长假，不能简单一概而论。”

　　宋爱英是一家民营连锁药店的药剂师，她在这家医药销售公司已经工作了五个年头，从来没有休过公休假，人力资源的同事说有这个年休假的规定，但是远远没有达到法定的天数，至于药店的普通零售人员，因为实行的是轮班制，基本上没有年休假。宋爱英强烈反对取消现在的公休长假。

　　在诸如餐饮、零售等行业，基本上采取的是轮休制，上半天休半天，则很难享受完整的假期。

　　分散出游固然是理想状态，带薪休假的愿景也很诱人，但揆诸现实，真正实行起来还比较困难。至少在当前，带薪休假离很多人还很远，除公务员、国企职工等群体外，能完整享受带薪休假权利的人并不多。

　　在焦克源看来，目前施行的《职工带薪年休假条例》只是国务院层面的条令，立法层次低，在实际执行中难免打折扣。

　　朱民反对取消长假制度，这位从教20余年的中学语文老师说，“即使实行带薪休假也不能取消长假。”在朱民看来，现在网络上铺天盖地地说因为长假导致了景区爆满，道路拥堵，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利用长假出去旅游，还有不少人是回到老家看望父母，家庭团聚的，没有了这样一个全民共休的长假，家庭团聚、朋友聚会从何谈起。

　　周文丽说，带薪休假制度是取代黄金周的一个最优选择，何况带薪休假制度一直没有落到实处。她说一个重要原因是如果不实施带薪休假制度会受到什么惩罚，缺乏操作细则，所以企业不够重视；二是观念的问题，如果实施带薪休假制度，加上公众假期，职工一年可享受120多天的假期，私营老板们觉得一年三分之一的时间让职工歇着，心理不平衡，于是不允许职工休假。而且职工往往因为节假日高额的加班费，对公休假日及带薪休假不会据理力争。

　　魏斌所在的保险公司，员工想要休假，除非找到合适的工作交接人，否则很难休假。但是魏斌强调，作为企业其实是希望用带薪休假制度取代现行的“公休长假”，最简单地说，至少缓减了节前节后的上班懒散综合征，这家保险公司一年周期内能享受带薪休假的员工在40%左右。 (文中部分人物为化名)(记者 邱瑾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