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客厅长”廖新波：不做副厅长 我江湖地位犹在

　7月4日，廖新波工作被调离后，在其办公室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

　　近日，广东省人民政府网站发布消息称，廖新波被免去广东省卫计委副主任职务，转任正厅级巡视员，不再负责医政工作。

　　在中国医卫界，被网民称为“波子哥”的廖新波一向有个性官员和“博客厅长”之称。在网络上，他拥有360多万号称“菠菜”的粉丝。在这个人数庞大的江湖里，“波子哥”具有振臂一呼的无上地位；可在现实中，担任广东省卫生厅副厅长期间，“波子哥”十年未获任何提拔，如今又“明升暗降”，被官场边缘化。

　　“我懂得官场规则，但是不会噤若寒蝉。若我失败了，那就给后人一些启示。如果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依旧选择如此。”7月4日，波子哥在办公室里接受了齐鲁晚报记者的专访。

　　人走茶凉

　　失落感油然而生

　　齐鲁晚报：廖巡视员，您近来心情如何？

　　廖新波：呵呵，坦白讲，本来不会不好，后来知道一些不合理的安排之后，心情难以平静。凡认识我的人都认为，这样的安排不可理解，甚至认为我在官场被边缘化了。我理解的“边缘化”是没有实权了，说话不算话了。从位置的转变来看，辉煌已去。

　　齐鲁晚报：您调离原岗位两个多月了，还是没适应过来？

　　廖新波：人非铁石心肠，这种突然的变化是要适应的，但是我的性格依然爽朗开怀。其实，我很早就看过老省委书记任仲夷的一篇富有政治家情怀的文章——人走就要茶凉。但是，我感觉到的不是我所期望的，这是另一番的“人走茶凉”。任何时候都没能像现在这样，如此深刻地体会到“人走茶凉”和“人情冷暖”。前不久，我向一位以前对我恭恭敬敬、唯唯诺诺的人打听地方卫生局的局长是谁，结果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很久之后才收到了三个字——“不知道”。哎，这时我才真正感觉到“世态炎凉”这四字的含义！“失落”之感油然而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齐鲁晚报：突然变换了岗位，大家对此有什么猜测吗？

　　廖新波：本来是“值得庆贺的事”，怎么就突然变成懊丧的事了呢？甚至有人怀疑我是不是因为“裸官”被调离或是犯了错误，或是与领导有严重的意见分歧。我估计，这种种猜测是从我的排位去猜测的。我原来排位第三，现在排到第十五，极大的落差，这不是有问题吗？最令我与大家一起不解的是：副巡视员是党组成员，而我不是。本来我不会说这个问题的，既然你们问起来，而这又是事实，那么我只能与你们一起去思考了。至于那些猜想我都不太在意，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我做了什么，没有做过什么。过去10年的副厅生涯，我完全对得起自己的责任，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网络江湖

　　我永远不会退出

　　齐鲁晚报：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写博客的？

　　廖新波：我在2005年底开通博客，之后就没有间断过写博文，到现在写了差不多2500篇了，在新浪博客访问量达1540多万次。玩微博是从2009年开始的，基本上每天都发，现在差不多有1.2万条了吧，仅在新浪微博粉丝就有360余万。后来，写博文和发微博都成为一种习惯了，一天迟发了，就会有辜负网友的感觉，所以有人称呼我为“博客厅长”。

　　齐鲁晚报：您虽然在现实中职位有变动，但在网络上，您的江湖地位并没有改变。

　　廖新波：其实我刚上网时，有人认为我是为了捞取政治资本才这样做的。随着时间推移，大家就会明白，我并没有这样做，要想捞取政治资本是需要很多政治手腕的，而且必须歌功颂德。我在官场上没有得到什么，但在网络上，我得到了民心和认可。或者说，不认可我的人逐渐少了，曾经在网络上反对我的人现在也对我表示敬佩了。10年就这样过去了，在我得到了民心的同时，我对于医改问题也有了更多深入的观察与思考。

　　齐鲁晚报：360万粉丝，确实是一个很大的江湖。

　　廖新波：是啊，现在想想都觉得很幸福！论起“江湖”，我“主政”的微博就有四个：新浪、腾讯、搜狐和人民。每一处都有我的“江湖”，而且参与过不少的微访谈。虽然我现在厅官卸任了，但我在网络上的“江湖”地位犹在，影响力依然可以。身为一名体制内的官员，能拥有这么多“粉丝”，是一件非常高兴和自豪的事。

　　十年未升迁

　　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齐鲁晚报：从2004年上任副厅长后，您十年时间未获提拔。与此同时，您的很多下属却都被提拔了，看到这些您有什么感受？

　　廖新波：10年里，我没有升迁，其实我一早就有心理准备。本来2008年是我干得最出色的一年，因为是抗震救灾，我带领111个医生和护士在汶川地震灾区待了20多天，我们是到达映秀镇震中的第一个外省医疗队，被誉为广东共产党员干部的楷模！但在经历了2008年汶川大地震之后，我更懂得了观察，不再急于求得一官半职。事实上，有能力、有贡献的都没能得到领导的重视。当然，这不怪领导，因为官场的潜规则本来就是这样，这一条我是非常明白的。但是，值得欣慰的是，在10年的副厅位置上，协助我工作的同僚中有五位提升到更高的岗位上，他们并没有因为我而受到影响。这说明，政治生态本来就是良好的。我真心希望后来者居上，起码退休后有人想起！

　　齐鲁晚报：在官场上，您这种性格和处事风格，有没有给您带来麻烦？

　　廖新波：我反而是觉得给官场带来了新风。

　　齐鲁晚报：有没有思考过“明哲保身”的问题？

　　廖新波：我还是认为，这是中国“老好人”的一种思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如果给了你权力而你不去负责，那么明哲保身就是一种渎职，不要以为不干坏事就是好官。正是因为官场中这样的人太多了，所以官场风气才不正啊！

　　要想做点事

　　官做得越大越好

　　齐鲁晚报：有不少网友认为您能力强，甚至说只有您出任国家卫计委的领导，中国的医改才有救。

　　廖新波：呵呵，我一个前副厅长，没钱没权没势，真正能管的有什么？在我狭小的职责范围内，只能管一些皮毛的、宏观的东西。费用、投入的问题我解决不了，建立医疗保障体系我同样也做不到。我当时任副厅长时，每年只有30万元的支配权，我能做的最多就是惩罚医生，至于其他，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副厅长，实际上就是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了解内情的人才知其中的无奈。所以，我只能用高产量的博文竭力地去呼吁。实际上，这是一个大胆的创举，我想让更多的人去了解。

　　齐鲁晚报：副厅长是一个尴尬的位置，那现在的环境还让您尴尬吗？

　　廖新波：依旧很尴尬。我现在管两项工作，但是我的权力实际上是降低了。我也在想，过于高调地表现自己，可能会让人家产生不适感。所以，我在单位、在工作中一概不谈博客、微博的事，我也从来不评论其他官员，只对事不对人，我更多时候针对的是政策。这也是我处理尴尬的一种方式吧！

　　齐鲁晚报：您说过，在中国想做点事，官做得越大越好。

　　廖新波：没错。很多网友认为我应该去做厅长，甚至卫生部的部长，这样中国的医改才能突破。其实，卫生部的权力很有限，医改并不简单，会涉及包括财政部、发改委等16个重要部门，但医改的任务偏偏又落到了卫生部门的身上。关键是没有钱，政府也不投入。所以，不是卫生部领导没本事、没有智慧，而是没钱、没权力，即使我做卫生部部长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在中国就是这样，要想做点事，官做得越大越好，所在的部门越重要越好。如果让我重新来选择的话，我会去做财政部部长，或者是国家副总理，开个玩笑，呵呵。

　　医改问题

　　关键在于政府

　　齐鲁晚报：您研究医改这么多年了，您认为中国医改的瓶颈在哪里？为什么就这么难？

　　廖新波：我认为是政府部门没有很好地履行应有的责任。要想解决好中国的医改，必须要解决医疗不公平和医疗资源缺乏的问题，要么办医、提供医疗服务；要么就买服务，按照市场规律和价格运行，通过竞标使其提供物美价宜的服务。如果不能照顾所有人，那就先照顾底层的穷人。要讲究公平，关键的责任就在这里。

　　齐鲁晚报：问题出在哪儿？

　　廖新波：现在的公立医院并不公立，它和民营医院在同一起跑线上，界限根本不清晰，公立医院反而拥有更多的特权。公私各自发展，没有分开政府和市场，一直交叠着。公立医院应该是提供基本医疗服务；社会资本举办的民营医院是提供一些特需的、不同层次的、专业的医疗服务。但是，现在全都交织、缠杂在一起，当然很难去解决了。

　　齐鲁晚报：您说，“要尊严就别在中国做医生”，现在还是这样认为？

　　廖新波：我确实说过这句话，那是在医患关系极端缺乏信任的语境下说的“气话”。人总有愤怒的时候，看到医生无故被打，甚至生殖器都被打烂了还要跪下求饶，这还有点人道吗？于是我振臂一呼“要有尊严别做医生”，希望社会尊重生命、尊重医生，你不敬畏生命怎么会敬畏医生呢？

　　齐鲁晚报：那您的孩子、家人还有从医的吗？

　　廖新波：我女儿学医，我还算个比较民主的家长，她的选择我一般不会干预。但她读了一年医就不读了，她自己感觉很辛苦，责任也很大。于是，她按照学校转专业的要求，调到了传播与设计学院。做医生也不光是尊严的问题，的确很辛苦。

　　离开医政深感遗憾

　　但“功不必在任期”

　　齐鲁晚报：您为官十几年，坦诚而言，有无遗憾？

　　廖新波：我离开医政，实为遗憾，我起草的两个草案文件：医生多点执业和促进社会办医，至今还没有任何回应。有很多人劝我说，功不必在任期，这让我多少还是有些安慰。

　　齐鲁晚报：您没有再去跟领导提过？

　　廖新波：我不在这个位置了，所以就不再干预了，这也是官场潜规则。如果不被后任者关注和认可，我再干预也没有戏；如果后任者认为重要，他一定会推出来的。有人说我是不是因为这两个文件得罪了领导，我说如果这样，那就是我“功高盖主”了，因为主管医改的领导说我的文件很有专业性、很有突破。

　　齐鲁晚报：您觉得，您主持的草案会不会推出来？

　　廖新波：我觉得，“功不必在任期内”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是你必须前进，不一定在你的位置上才做出成果；二是你所做的，人家认同，然后就会坚持下去、继往开来。我相信后来的人会继续做，后浪推前浪。（记者 张红光 实习生 付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