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相恋父母反对 男方既跟妻生娃也跟童养媳生娃

易星 绘

　　讲述人：廖桂兰(化名)，女，

　　73岁，柳州市人。

　　一世漂泊，几多爱恨，流走的是岁月，流不走的却是内心的疼痛。人世间，恐怕只有男女之爱，才会产生如此刻骨的感觉。

　　错误的时间爱上错误的人

　　73岁的廖女士，坐在记者面前讲述情感经历，她应该是“心灵驿站”史上年纪最长的倾诉者。终究是什么事情，让她委托女儿几次拨通热线？听她慢慢道来——

　　5年前，那个寒冷的夜晚，女儿给我打来电话，哭着说她的父亲已经不行了，让我去见最后一面。

　　我一言不发，果断地挂了电话。

　　死，多么悲伤的事情，但我却没有任何感觉。他是我生命中惟一的男人，但他的生，他的死，早已与我没有任何干系了。

　　时光匆匆，转眼过了半个多世纪，往事却仿佛如昨……

　　16岁那年，我考入宜高，母亲非常高兴。那时女孩子能进宜高，是件了不起的事情。我3岁丧父，母亲带着我，一直没有再婚。孤儿寡母的生活可想而知，亲戚朋友都劝她，女孩子不必读书太多，应该找个好婆家，减轻负担。

　　母亲坚决不肯，她不识字，没文化，吃尽了苦头，她希望我能有出息。

　　那是解放初期，封建思想依旧严重，流行“女子无才便是德”，进入高中的女孩子很少，我们班只有两人。

　　当时的班主任兼语文课老师是个30出头的男子，姓陈。跟其他老师相比，他上课独具一格。当时课文很呆板无趣，要么歌颂英雄主义，要么控诉万恶的旧社会。陈老师会给我们讲一些世界名著，比如《简爱》、《巴黎圣母院》等，有时还会给我们朗读普希金和拜伦的诗，至今还记得：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

　　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那个画面始终烙印在我的记忆中：金色的斜阳落在他斯文的脸上，教室里回荡着磁性而轻柔的声音，他的目光很明亮，像夜空的星子。

　　对于怀春的少女来说，实在太有杀伤力了。

　　我的语文科成绩特别好，陈老师让我负责收集同学们的作文本，然后给他送去。

　　一天，我去交作业本时，正好碰到他家里来了一个女人，一身村妇打扮，她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袱，看上去比他大许多。他正在埋头做教案，仿佛那个人并不存在。

　　她显得忐忑不安，见到我，竟然红了脸。

　　我正想离开，突然听到他冷冷地问她：“有事吗？如果没事那你先走吧，我很忙。”

　　她讪讪地说：“妈让我给你送来两件新衣衫……”

　　“你放下吧，去姨婆家住一晚。”他的口气冰冷如铁。那个女人犹豫片刻，掏出包袱里的衣服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我正想走，他突然叫住我：“唉，心里难受，陪我说几句吧。”

　　随后，他似乎自言自语：“她是我老婆，比我大5岁，三岁就进我家做童养媳了。每次见到她，我都感觉要窒息！”

　　我很震撼，一个那么自信的男人，竟然是旧式婚姻的牺牲品。我感到莫名心疼：“你可以自我解脱啊！我理解你！”

　　他苦笑着说，童养媳已无家可归，在他家呆了近30年，若不要她，她只有绝路一条。

　　我对他产生深深的怜惜和同情，从此，我模糊了彼此的距离，我们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我了解他的生活，也慢慢介入他的生活。我们是师生，更是朋友和知己。

　　没有长辈祝福的爱太孤独

　　十六七岁的我，对爱情懵懵懂懂，每次见到他时，都感到甜蜜的欢喜。

　　一个傍晚，我在他宿舍里聊天，他不经意地用手为我理了理头发，正好，被一个女老师看到了，一时满城风雨，整个学校都在传说我们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母亲匆忙赶到学校，质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我们只是单纯的师生关系。无风不起浪，母亲不信，她狠狠地给我一巴掌：“我指望你争气，没想到你竟然想气死我！如果再这样下去，不如休学！”

　　我哭着求她，并作了保证，母亲才气呼呼地走了。不到十分钟，邻居找到我，说母亲被车撞了，伤情严重。

　　我跌跌撞撞跑到医院，母亲昏迷不醒，听说当时她被一辆卡车撞了头部。

　　医生让我为她准备后事，我觉得天塌了下来，恐惧和悲伤将我包围。

　　那天晚上，我趴在母亲的病床前，哭了睡，醒了又睡。夜半时分，有人走进病房，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别太伤心，我在！”

　　是他！我又累又饿又痛又悲，哭倒在他的怀里。

　　那天凌晨时分，母亲突然清醒了，睁大眼睛望着我们，嘴巴一张一合，医生马上抢救，最终回天乏术，母亲死不瞑目。他一直在我身边安慰我，给我勇气和关怀。

　　爱如同暴风骤雨向我袭来，我毫无免疫力。

　　母亲的后事几乎是他一手操办，他背负“陈世美”的骂名，忍受种种风言风语和鄙视。送走了母亲，我没钱读书，读不下去了，只好投奔柳州的一个远房亲戚。亲戚帮我找了一份小学教师的工作，从此我便在柳州扎根。

　　每时每刻，我的脑子里都充满了他，给他写信，甚至发电报，表达相思之苦。

　　他也会经常给我回信，每次打开信封，我心跳加快，陶醉在那份甜蜜的爱情中。一天傍晚，我正在宿舍里发呆，突然听到敲门声，打开一看，我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是他！

　　我们都说不出话来，泪眼相对，千言万语尽在深深的拥抱中。

　　他告诉我，他已经自由了，打算跟我一起做个小学教师，永远不再分开。

　　后来我才知道，为了离婚，他在父母面前跪了整整一夜。

　　“你走出这个门，就别再回来，你不要她做你老婆，我们要她做女儿。”他母亲恨恨地说：“外面那个女人，你永远别想带回家！”

　　19岁时，我跟他结了婚。原来他还是处男，他跟童养媳没有发生关系。我们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很快，二人世界变成了四口之家，一对双胞胎女儿幸福降临。

　　人生路上风雨交集，因为我们为人低调，安居乐业。

　　惟一让我难过的是，公婆誓与我为敌到底，打死也不肯接受我。逢年过节，老人只允许他带孩子回家，一直不愿看到我。

　　节假日对我来说，总是孤独的绝望，面对冰冷的房子，泪水长流。偶尔，我会恨他，恨他不帮我说话，不怜悯我的孤苦。几年后，婆婆因病离世。那段时间，他几乎每个月都要回去几天，持续一年多时间。

　　一个惊天秘密逐渐浮出水面。

　　一生怨恨重重悔不当初

　　一次，他带回一个小男孩，说是童养媳收养的儿子，称他舅舅。

　　他对孩子的疼爱远远超出对两个女儿的爱，我觉得有些诧异：“这孩子是她捡来的，你怎么会这么爱他？”

　　“我是他的舅舅！”他理直气壮。

　　我从孩子的眉目间依稀看出熟悉的影子，心生疑问：“这孩子长得有点像你。”

　　他冲我吼：“胡说！”

　　如果他不生气，也许我会放下。他生气了，证明我的推测有道理。一天，孩子高烧不退，去看医生，得了败血症，需要马上输血。当时医院没有存血，孩子是A型血，他马上伸出胳膊说：我是A型血。

　　原来只是猜测，当得到证实时，我几乎晕倒：孩子果然是他和童养媳生的！

　　面对我质问，他满脸不耐烦：“是我的儿子，我跟她生的，你可以不负责，我一定要负责到底！”

　　从此，多年来被风雨侵蚀的家开始飘摇，他对我曾经的深情款款变得冷冷冰冰，我的心中充满了恨！我恨他！恨那个童养媳！恨他们全家！

　　想起母亲死不瞑目，我心如刀割，终于明白，人生是单程列车，永远没有回头路。

　　为了给那个孩子治病，我们几乎倾家荡产。

　　不久，公公去世，他提出将童养媳接过来，我完全傻眼了，这个男人简直就是疯了，他竟然敢明目张胆提出“二妻侍一夫”。我的心彻底冷了，表示如果她来，我就离开。

　　也许是我反抗激烈，他暂时放下那个建议。但把儿子一直留在身边，由我们一起抚养。

　　恨重重，怨重重，每当我看到那个孩子，我就会生气。自然，我们之间矛盾越积越多，童养媳要盖房子，我们要出钱；他儿子一直吃药，我们要一直出钱。可怜两个女儿，别的孩子穿漂亮的衣裙，她们却只有补丁衣服。

　　因为长年抑郁，我的心脏和妇科都出现了问题，查出疾病那天，他正要带儿子回老家看望童养媳。

　　医生认为我必须要做妇科手术，否则病情可能会恶化。

　　他把我交给了两个女儿，她们才14岁，面对医生要求签字，两个女儿听到手术可能导致种种的恐怖后果时，吓得哇哇大哭，最后还是我自己签字手术。

　　这世间，难道真的有报应么？

　　躺在手术床上，我希望我死掉，因为我再也不堪面对残酷的现实。他太绝情了！

　　可我还是活下来了，忍气吞声跟他生活了五六年，直到两个女儿长大成人。我终于提出了离婚，我能承担一切生活上的苦，但无法忍受所谓精神上的摧残。人生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打着爱的旗号，扼杀了所有的希望，茫茫尽头，什么指望都断了！

　　他不想离婚。

　　我收拾几件衣服，在亲戚家一处搁置旧房里住了下来。从此与他恩怨两断，永无往来。

　　两个女儿想方设法让我们重新和好，但我受够了，对婚姻，对男人，已无半点期待。

　　5年前那个寒夜，听女儿说他突发心肌梗塞，抢求无效走了。

　　听到那个消息，我没有丝毫感觉。开追悼会那天，我也没有去送他，两个女儿都认为我太无情了。可是谁又知道，我这一生充满了悲情。

　　假如时光倒流，我一定会选择听母亲的话，决不会跟他在一起！

　　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我这段半个多世纪的悲欢离合，如今真的该来一个了结，属于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想背负了重重痛苦进入来生。

　　现在说完了，也该放下了！（文字整理：广西新闻网-南国今报记者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