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舞水河变“污水河” 岳阳林纸被指隐瞒污染

    湖南骏泰浆纸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骏泰浆纸）为岳阳林纸（600963）（600963，SH）的子公司，位于怀化中方县工业园，占地面积2000亩，2011年生产商品木浆37万多吨。因近日湖南省纪委官员在微博实名举报其恶意排污，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2月底，《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赴当地对相关各方进行了多日的调查采访，骏泰浆纸周边村民及中方县人大代表反映该公司排放的废气与污水，让他们饱受折磨。

    但岳阳林纸公告否认恶意排污，称“正常情况下”骏泰浆纸废气与污水的排放均为达标。

    在调查中记者发现，村民提供的岳阳林纸的排污证据主要集中在2012年7月至8月，但当地环保部门称仅有7月21日一场事故。然而，对于该事故，岳阳林纸并未做任何公告和说明。

    村民：废气自投产后便产生

    位于湖南怀化境内的舞水河，有着美丽的名字。舞水河由怀化市城区流经骏泰浆纸西北侧，再往洪江市流去，最后汇入湖南四大水系之一的沅江。

    如今，处于骏泰浆纸公司下游并与之距离较近的有中方县牌楼镇的站坪村、冯家湾村以及罗渔村等多个村庄。近日，《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实地走访了上述村庄，据村民介绍，从2008年骏泰浆纸公司试投产以来，他们便遭受了该公司所排废气的折磨。

    据站坪村村委会主任潘存云介绍，该村位于骏泰浆纸下游约1公里处。自其建厂投产始至2012年，所排放的废气很难闻，特别是在阴霾天气，排放的气体刺鼻、呛人。

    站坪村多位村民亦对记者称，废气来袭的时间，有时是白天，有时是晚上。而这种废气持续的时间一般在半个小时左右，偶尔也会整天弥漫不散。

    站坪村1组村民潘师傅长年在离骏泰浆纸1公里许的舞水河渡口开船，每天来回于河两岸，对公司排放的废气深有感受。他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说，自骏泰浆纸建厂投产以来，经常能闻到“闷死人”的气味。特别是2012年最为严重，有时一整天，都是难闻的刺鼻气味。

    冯家湾村离骏泰浆纸约2公里的距离，该村村委会主任、中方县人大代表王明剑对记者称，他平常有跑步的习惯，但自从骏泰浆纸排放出难闻的废气之后，他再也不敢跑步了。因为一闻到废气的气味，便头脑发晕，“跑不动，只得蹲下。”

    2013年2月26日晚，岳阳林纸针对媒体报道其子公司骏泰浆纸存在污染问题发表公告，对偷排臭气进行了否定。公告称骏泰浆纸配备了先进的流洗-等离子体法异味去除装置与氧催化处理系统，用于处理异常工况臭气，是迄今国内外同类浆厂最先进、最完善的设计之一。由于骏泰浆纸臭氧系统受到安全联锁保护，不存在操作人员故障外排臭气情况，事实上也没有任何利益驱动操作人员去偷排臭气。

    3月4日，怀化市环保局环境监察支队队长黄光辉对记者称，骏泰浆纸有组织排放的高、低浓度臭气是达标的，并且低于国家标准。但是，遇到意外停电时，在恢复供电的几分钟时间里，臭气处理设备无法正常运行而导致臭气直接排放。这几分钟的臭气比较大，去年有过几次这种情况。

    此外，黄光辉说，骏泰浆纸污水处理池在处理污水时，会产生无组织排放的废气，但这种废气想要消除存在技术难题。目前国内其他地方的造纸厂也无法做到，国家相关法规也没有规定处理到何种程度。

    记者在当地采访的数日里，亦时常闻到一种难闻的气味。经过记者的比较，在骏泰浆纸公司周边村庄乃至怀化城区所闻到的气味，与该公司污水处理池所散发的气味相似。记者曾近距离闻到该公司污水处理池排放的气味时，胃部产生不适感，有呕吐的冲动。

    在被湖南省纪委官员举报之后，岳阳林纸的污染问题再次引起相关部门的重视并展开调查。湖南环保厅近日提交给记者的调查结论称，经现场监测，厂界外无组织排放的5个监测点中有1个点位略微超标。

    环保局：仅去年一次事故

    骏泰浆纸所排废水也让村民有所怨言。

    2月底至3月初，在《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的实地调查中，位于骏泰浆纸下游的多个村民小组的村民对记者称，自骏泰浆纸建厂投产以来，舞水河便经常呈现出酱油一样的黑水或红黄色水质，有时河面的污水上还布满油渍。

    多位骏泰浆纸周边村民向记者提供了十多张照片，照片拍摄的时间皆为2012年7月21日。照片显示河水黑黄污浊不堪。有的照片显示河面上布满油渍；有的照片则显示黑黄的河面上布满白色泡沫，有数人驾小船在河面上扑打泡沫。

    3月4日，怀化市环保局环境监察支队相关负责人向记者称，在2012年7月21日，骏泰浆纸的蒸煮锅发生了黑液泄露事故，有20吨未经处理的污水通过雨水沟直接排入了舞水河。该负责人看了记者所提供的上述十多张照片，表示照片所拍内容为此次黑液泄露事故时的河面状况。该负责人称，环保部门知晓并介入了此次事故的处理，要求骏泰浆纸请人洒消泡剂，消除影响。

    但在岳阳林纸2月26日所发布的“澄清公告”里，对此次泄露事故只字未提。经记者查询，岳阳林纸在2012年所发布的公告里，亦未对此次泄露事故向公众公告。湖南万和联合律师事务所李健律师表示，依据 《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管理办法》第三十条规定，上市公司严重的污染行为如果属实，则已触发了大额赔偿责任的形成，应当进行及时披露。

    除了发生黑液泄露事故时河水被污染之外，其他时期河水是否就没有污染呢？据骏泰浆纸周边众多村民反映，河水呈黑色或黄色并非只有一段时间，而是隔三差五地出现。当污水来袭时，他们不敢到河里洗衣、洗菜，有的村民到河里洗的衣服，发现晒干后呈板结状。

    鱼类亦遭殃，据多位村民与村干部说，舞水河里本来鱼类丰富，但在骏泰浆纸公司建厂投产后，鱼类逐渐稀少。罗渔村在冯家湾村的下游，据该村委会主任潘存斌说，2008年与2009年，村里在舞水河各养了30多网箱鱼，每箱鱼重1000多斤，但连续两年，河里的鱼全都死掉了。2009年之后，村里无人再敢养鱼，使得本已逐渐发展起来的渔业经济完全崩溃。

    黄光辉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除了2012年7月21日发生的黑液泄露事故之外，其他正常情况下骏泰浆纸都是达标排放污水，没有发现违规恶意偷排污水的情况。

    然而，记者获得的多张由当地村民提供的照片与视频显示，骏泰浆纸下游约1公里处的河面上呈现一半污黑一半绿的状态；而骏泰浆纸排污管正在排出的污水呈黑色，并且布满泡沫。照片与视频拍摄的时间为2012年8月，此时，离骏泰浆纸黑液泄露事故已一月有余。

    排污管暗藏秘密？

    多位长期关注河水污染的村民及中方县人大代表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上述状况与骏泰浆纸公司向舞水河排污有关。记者实地调查发现，从骏泰浆纸污水处理池有一根排污管延伸至舞水河里，人们在河边看不到排污管口所排污水。

    据记者了解，骏泰浆纸每天排污约为3.5万吨，排给工业园污水处理厂的处理费用平均每吨约为1.5元，由此计算，每天需向工业园污水处理厂交纳5万多元的污水处理费用。当地一位长期关注骏泰浆纸排污情况的人士分析，骏泰浆纸有偷排污水的利益冲动，其可能为了少交给污水处理厂费用。

    记者通过查看岳阳林纸的相关公告发现，其2012年经营业绩预计出现亏损，归属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23000万元至-19000万元。据岳阳林纸公告的2012年半年报显示，在报告期内，骏泰浆纸的利润总额为-1701.87万元。而据中方工业园另一公司负责人称，据他了解，2012年骏泰浆纸全年亏损额达3千余万元。不过，对于上述环保人士的说法，记者尚未获得骏泰方面的说法。

    据怀化市环保局环境监察支队相关负责人介绍，从骏泰浆纸污水处理池有一根排污管先往东再往南然后往西，曲折延伸至河里。这根排污管直径为1米，排污管口在2008年时是显露在河边的，但后来下游建水电站，导致舞水河水位上升而淹没了排污管口。

    上述负责人称，此排污管并非外界所言的“暗管”。因为此排污管在厂内设有明渠，环保部门可以随时监测；而在厂外，排污管也有多个井盖可以打开，看到里面所排污水情况。井盖上标有骏泰浆纸字样，并且国家环保部与湖南环保厅相关人员都知晓此排污管口的设计与存在。在记者实地调查中，亦发现明渠与井盖。

    上述负责人说，自2010年8月之后，骏泰浆纸污水经过其初步处理，便排放给了由中方工业园所建设的污水处理厂，由该厂再次处理并达标之后排入舞水河。

    但为何骏泰浆纸已经将污水排与工业园污水处理厂了，还要保留另一段排污管呢？环保局人员称，当污水处理厂发生故障或检修时，便需要骏泰浆纸自己将污水处理达标，然后通过平时闲置的排污管进行排放。比如，2012年7月至10月的这段时间里，工业园污水处理厂在检修，骏泰浆纸即通过此排污管向外排污。

    而2012年7月至10月这段时间，正是当地村民认为骏泰浆纸在恶意排污最为严重的时间段。

    对于上述时间段内骏泰浆纸究竟通过该排污管排放了多少污水，记者尚未获得骏泰方面的回应，记者将作进一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