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或将步入债务危机新周期

章玉贵

　　原本就处于亚健康状态的全球经济免疫系统猛然间又遭到新一轮打击。

　　作为全球经济稳定器的美、欧、日本和中国，最近几个月经济数据普遍低迷，这促使市场各方的担忧情绪持续发酵，道指上周三一度创下了三年来的最大日跌幅，美债收益率竟出现“闪崩”，美元重挫；日本股市暴跌2.5%，英、法、德股市亦未能逃过一劫。屈指算来，美、欧、日本股市已从今年高点分别下挫了7%、11%和10%。至于在主要经济体中连年表现垫底的沪深证券市场，今年以来难得的上涨势头似又要面临新的不确定。俄罗斯因乌克兰危机而遭遇欧美的高密度经济制裁，经济跌落至最近5年来最严重的困难期。用IMF总裁拉加德的话来说，各国经济决策层若不认真对待经济改革，全球经济将更加脆弱。

　　全球经济自2008年陷入战后最严重的经济危机以来，一直处于非平稳性的状态之中，业已破坏的经济系统迟迟未能得到到有效恢复。标普/凯斯—希勒全国房价指数的联合创始人之一，2012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罗伯特·希勒早就警告美国：非理性繁荣状态不可持续，美国迟早要为寅吃卯粮的经济增长模式还债。或许有人说，美股自2008年以来不是已上涨了一倍还多吗？这还不表明美国已走出了衰退周期？其实不然，美股近年来的持续上涨，只是各国资金出于收益预期偏好而对美国市场的赶集，而奥巴马政府执政5年多来，在经济治理领域的成就乏善可陈，差不多已提前进入第二任期跛脚状态。被寄予厚望的“出口倍增计划”，“制造业回流”以及一度炒得火热的第三次工业革命，其显性收益并不如预期。无论是债务上限谈判、债务悬崖还是量化宽松政策(QE)等，本质上都是美国利用核心经济信息严重不对称的优势，对世界做出的国家道德风险行为，而其政策执行效果其实也未必真正有利于美国经济的长远发展。如今，尽管美国国债市场的重要性依然不可替代，美元至少还有5年的红利期，但是如果总债务与GDP之比高达260%的美国经济依然在债务经济的链条上越走越惊险，则迟早会有一位美国总统会亲手将美国把持多年的金融权杖交出去。

　　同样，欧洲经济今天的“不死不活”状态也是整个欧洲实体经济持续走下坡路的真实写照，欧债危机不仅是欧元内生性缺陷的一次大爆发，更是欧洲整体经济竞争力下滑的集中表现。尤其令人不安的是，在整个欧洲经济基本面最好，某种程度上承载着欧洲重新崛起希望的德国，8月工业产出环比下降了4%，创下近5年来的单月最大环比降幅，令经济学家开始怀疑德国经济战车会否已陷入了衰退。或许，中国总理日前在德国和意大利访问期间所签下的经济大单，会给欧洲经济注入一些复苏活力，国际舆论甚至将其称之为中国正在欧洲启动“新马歇尔计划”。的确，中国公司正在密集展开对欧洲的大当量投资，中国针对欧洲的投资总额已达1040亿美元。中欧合作开辟的新丝绸之路有可能将欧亚两大经济体系的合作提升到新的高度。但仅凭中国资金的撬动，是无法唤醒整个欧洲经济的昏迷状态的。

　　日本的安倍政权尽管打着“安倍经济学”的小算盘，但三支箭的效果很有限，且这种损人并不最终利己的经济政策也不可能引领日本找回昔日的荣光。日本今年第二季度GDP萎缩7.1%，创下5年来的最大跌幅，高盛认定日本进入了后雷曼时代的第三次经济衰退。如今，日本的债务率高达230%，以至于经济学家警告如果日本不施行彻底经济改革将会崩盘。

　　被广泛认为在主要经济体中最具增长潜力的中国，过去长达35年的经济高速增长周期可能由于日渐逼近的地方政府性债务风险而出现大范围衰退。只是与欧美很不同，当前中国经济面临的最大风险，不是经济增速会否低于年初预期，亦非全球经济的不确定性对中国的传导效应，而是金融体系由于风险极大的地方债与房地产泡沫的可能破灭越发变得异常脆弱。如果按照渣打银行的估计，今年6月底，中国的总债务与国内生产总值之比已达251%，远高于2008年第的147%。也就是说，过去6年，中国的债务率以远远高于经济增长速度的速度在上升，这一方面说明中国经济增长深度依赖债务的推动，另一方面更说明中国经济增长在不断滑入收益远小于成本的非理性周期。尽管按照官方的统计口径，中国的债务状况总体尚处于安全边际之内，债务风险基本可控，国家债务风险有保障，不过即便如此，官员们也承认，就微观层面而言，相关市场对地方政府性债务风险容不得丝毫的侥幸，尤其在面对高危的外部环境的时候。

　　在全球经济再平衡遥遥无期，新一轮产业革命启而难发，经济增长内生性动力严重衰减，主要国家经济陷入集体低迷的关键时期，如果主要经济体不能刮骨疗疾，不能有效控制债务规模，依然寅吃卯粮放大风险敞口，则全球经济将在债务泥淖中越陷越深，一旦系统性风险被大规模引爆，世界经济势必将被债务危机拖入新的更大的不确定周期。

　　(作者系上海外国语大学国际金融贸易学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