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诚18个月内乱调查：去年就已开始拖欠赢球奖

　　成足被踢出中甲

　　成都足球17年后重回中乙

　　四川足球21年后重回业余

　　李章洙半躺在成足基地2023号房间的床上看着电视里的亚冠决赛直播，队医在一旁给他打着点滴，“连着三天不舒服了，头痛，喉咙痛。”很难说昨日下午成足主场0比0战平石家庄永昌，提前一轮从中甲降级的结果是否加重了李章洙的病情，“过来帮了几个月的忙，结果没有帮好。”老李略带自责地对成都商报记者说。时光倒推一个多小时，当姚夏带领成足所有球员走到东看台下感谢那些痴心球迷时，有球迷边鼓掌，边哽咽着唱起了《从头再来》这首老歌。很快形成了东看台的悲壮大合唱。看台下，一些球员哭成了泪人。布里斯将球衣甩上看台，光着身子的他泪水模糊了双眼。这是1998年成都五牛首次参加甲B以来，成都足球第一次重回原点，也是1994年四川全兴扛起四川足球大旗以来，四川足球21年职业联赛之路重新归零。

　　曾以为天诚入主后成都足球的春天来了，结果这却只是严冬来临前哈出的一口热气。

　　客观来说，为俱乐部投入约5000万元的天诚有恩于成都足球，没有他们，成足很可能在去年就已经消失，但缺乏对投资足球的真正诚意和一些违反足球规律的行为让成足也只是被短暂“续命”而已……

　　一位与成足走得很近的资深球迷曾讲述过这样一个段子：“去年到贵州打客场，河马一进酒店房间，就立马扑倒床上，兴奋不已地说，‘好点的酒店就是舒服喔，我现在是央企的员工了，凭啥子不住好点的酒店喃？这里就是巴适！’”段子里的故事发生在去年4月28日成足客场挑战贵州智诚时，而主人公“河马”就是前成足俱乐部会员部经理杜文龙。背景则是此前一周，成足内部开会宣布“一家叫天诚的央企将收购成都谢菲联”，俱乐部内部也都听说，这家央企的实力非常雄厚。当时，成都谢菲联俱乐部已经濒临崩溃，球队前6轮联赛也仅取得1平5负的糟糕战绩，主帅郝海涛更是主动挂印而去，俱乐部投资人资金链完全断掉。天诚正是在这样风雨飘摇之际向成足伸出援手的。尽管杜文龙后来向成都商报记者否认段子的真实性，但对未来的憧憬足以让人将一切都往最美好的方向想象，产生“新东家来了就是不一样”念头也实属正常。

　　从最开始将天诚当做成都足球的“救世主”，到逐渐怀疑投资方的实力和动机，再到最后将天诚视为导致成足降级的罪魁祸首而痛加鞭挞，这也是很多成足人和成都球迷在过去18个月以来的心路历程。在成都降级之际，成都商报记者走访了大量的相关人士，力图还原天诚入主这一年半以来的功过，揭开成足降级之谜。

　　救命稻草

　　60万现金让球员大喊春天来了

　　从2010年成都谢菲联被中国足协以涉假为由罚入中甲后，成足就一直为钱所困，当打主力也大量流失，这一切都是钱闹的。时任成足总经理的贾毅在2013年3月接受成都电视台采访时就直言，当时俱乐部处境非常艰难，如果没有新的资金进入的话最多还能撑一两月，因此解散球队，退出中甲或迁出成都的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当时俱乐部的投资人通过后来担任天诚俱乐部执行董事的张贺，找到天诚方面借钱发工资。张贺在天诚入主后曾向包括成都商报记者在内的几家成都媒体介绍过当时的情况，据其称，当时由于成足投资人借款的数额巨大，天诚方面考虑到对方偿还能力可能有限，便提出用这笔钱入股成足，最初是计划占30%的股份，但后来发现成足投资人无法在运营中提供与股份对等的投入，天诚才有了进一步增加股权，继而全面收购成足的想法。

　　在入主成足之后，天诚也确实带来了新气象，球员的工资开始在每月15日准时到账了，之前的一些欠款也陆续得到偿还。而且天诚进来之后就宣布赢球奖从原来的30万提升到60万，这在中甲也算顶级奖金。上赛季中甲第9轮成足做客沈阳，奥西姆率队客场1比0力克对手，拿到了球队在2013赛季的第一场胜利，时任俱乐部总经理兼领队的姚夏赛后望着比分牌感慨说：“好久没看到这样意味着胜利的比分了！”而俱乐部也宣布60万赢球奖在一周之内就会下发。果然，当球队回到成都后，在5月20日下午被召集到会议室内，天诚方面的领导正式与教练组和队员见面，更让人兴奋的是，他们是拎着60万现金进来的，就这样一摞摞地堆在会议桌上，在很久没有吃过“饱饭”的成足人眼中极富视觉冲击力，不能不让现场所有人血脉贲张，也对天诚的实力和诚意更有信心。队内“老资格”球员高翔当天回到寝室后，马上发了一条微博：“从今天开始，成都的春天来了！”杜文龙随后转发说：“加上‘正式’两个字哈。”

　　随后一段时间，天诚与成足人开始进入蜜月期，天诚方面更是公开宣布二次转会期间将在全球寻找强力外援，虽然最终引进的前锋布里斯名气并不大，但从质量上来说确实是在成足降入中甲后找到的最强外援，而其6万美元的月薪也是不菲。另外，成足旧将彭欣力被天诚从恒大租了回来，球队的表现也比联赛初期提升了很多。

　　好景不长

　　去年天诚就已开始拖欠赢球奖

　　没过几个月，成足球员们开始发现，虽然工资还是按时到账，但前几场还能按时发放的赢球奖已经不能及时到位了，慢慢越积越多，这严重影响到球员士气，球队成绩也开始节节下滑。

　　9月份在奥西姆下课之后，又曝出天诚拖欠双流体育中心40万场地费和欧洲足球频道四川版的电视直播费用。当时天诚方面的代表还召集部分成都媒体开了个通气会，解释这部分欠款是天诚入主前欠下的，按照当时的协议并不是由天诚来负责偿还。天诚代表私下还找到成都商报记者表示当时天诚收购成足事发突然，在集团年初的预算中并没有这笔开支，所以资金上确实有些紧张，“现在关键问题是一定要保级，只要保级成功，集团在年底做2014年预算时肯定会重点考虑俱乐部的投入，到时候钱肯定滚滚而来。”天诚代表当时如是说。

　　在备战2014赛季时，天诚并没有像球迷想象中那样加大投入，赢球奖由60万减少到30万；主帅选择了熟悉成都足球的牛洪利，明显是省钱的做法；几名内援实力平平，不是租借就是自由转会；引进的三名外援据天诚称总共用了900多万人民币，创造成足历史之最，但除了留用并完成正式转会的布里斯外，马修斯和萨利姆均被事实证明都是“水货”。

　　二次转会期间成足通过姚夏的私人关系，请来了李章洙团队，并租借了崔鹏、张永海和罗森文等内援，赢球奖也提高到50万，一度让人重新看到希望。但最终这些都只是幻象而已，球队欠薪问题却愈发严重，不但赢球奖不见踪影，连此前尚能按时下发的工资也开始拖欠。9月份球员们曾因此罢训过一次，结果天诚方面补发了一个月的工资，暂时平息了事端，但仍拖欠球员三个月工资，教练组和俱乐部工作人员则被欠薪四个月。国庆过后，随着天诚派驻到成足的代表辞职，与集团失联的球队终于总爆发。而球队也最终走向了降级深渊。

　　死结所在

　　投入难得回报，凭啥继续砸钱？

　　为什么在入主球队仅仅几个月后，天诚就褪去了当初“成都足球救星”的光环，并在一年半之后将成足拖入“死亡深渊”，自己也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有知情人士认为，这和天诚当初入主成足的动机有关。天诚投资成都足球，不可能仅仅为了当“雷锋”，商人言利，投入就希望得到回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位知情人士透露，天诚一直希望借用成足这块牌子在成都获得一些政策上的支持，但效果却并不理想。随后他们将目标转向四川其他城市，并不惜与成足死忠球迷团体“红色刀锋”决裂，也要将球衣由传统的红色改为黄色，就是希望唤起四川人心中的“黄色旋风”情结，从而达到在诸如雅安、攀枝花等地进行商业开发的目的。

　　“但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投资成都足球的这颗心也因此冷了下去。从商业的角度而言，得不到回报的情况下还继续往成足身上投钱，显然是不太明智的。天诚此刻开始考虑能否用成足这个平台去打开其他的市场，这也是为什么会有天诚可能将球队迁至呼和浩特传闻出现的原因。”这位知情人士说。不过上述说法很难得到考证，只能是一家之言，成都商报记者曾试图联系天诚（香港）投资集团董事长周学忠，希望其能对此进行回应，但周学忠始终没有接听电话。不过他此前在接受成都商报专访时也提到过，造成成足目前这种状况最主要的原因是有关方面支持力度不够，“不只是集团的事，跟整个环境有关。”

　　饱受诟病

　　缺乏诚信与管理经验

　　至于成足人对天诚的诟病之处则更多在于诚信和缺乏现代足球俱乐部的管理经验上。一位知情人士说：“谢菲联时代也经常欠薪，但投资人却一直在想方设法筹措资金，哪怕是去借高利贷。在最后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忍痛卖掉主力套现。球员们都把这些看在眼里，所以当时并未因欠薪让矛盾激化。”

　　在成足球员看来，欠薪在中国足坛并不稀罕，但关键是天诚很少能兑现承诺。上赛季天诚领导曾向球员表示，保级成功后就将把所欠的赢球奖全部补上。倒数第二轮成足主场5比1大胜深圳队，提前一轮保级，球员们兴奋地围着管理层起哄：“发钱，发钱！”赛后一位天诚领导来到更衣室，却只说了诸如“感谢大家的顽强拼搏，完成了保级任务”的套话后就转身离去，对发放拖欠的赢球奖一事丝毫没有提及，失落、沮丧，甚至是愤怒的情绪顿时冲淡了球员们保级后的喜悦。今年长期欠薪下，天诚承诺的放款日期却一再拖延，令球员公开在微博上感慨：“信任在我们这里属于奢侈品！”

　　四川足球

　　21年

　　职业史

　　四川全兴

　　1994-2001

　　年征战甲A

　　2001年底退出

　　四川大河、四川冠城

　　2002-2005年征战甲A和中超

　　2006年解散

　　四川美联蜀

　　2008-2009年征战中甲

　　2010年解散

　　成都五牛

　　1998-2005年征战甲B和中甲

　　2005年底转让

　　成都谢菲联

　　2006-2007年征战中甲

　　2008-2009年征战中超

　　2010年征战中甲

　　2011年征战中超

　　2012-2013年（前半程）征战中甲

　　成都天诚

　　2013（后半程）-2014年征战中甲

　　绵阳丰谷、绵阳太极

　　2001年征战甲B

　　2001年底解散

　　请来名帅

　　却吃“暗亏”

　　本赛季天诚真正让外界予以高度关注的其实还是请来李章洙团队，前中超冠军队主帅委身中甲垫底球队，让人跌破了眼镜……天诚当时对李章洙可谓信心十足，也给了其很大的自主权，包括二次转会的内外援引进。当时天诚代表还对成都商报记者表示：“老李来了，我真的一点都不担心球队会保不了级。”客观而言，天诚最初对李章洙还是给予了极大支持，老李提出的球队在客场必须入住四、五星级酒店的要求直到欠薪危机总爆发时也没打任何折扣的在执行，对其钦点的崔鹏、凯克等内外援也是尽全力引进。但让天诚没有料到的是，李章洙的到来也给球队带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问题，周学忠此前接受成都商报记者采访时就曾表示，球队陷入绝境是中间环节出了一些问题，并直接点出引援和教练组。

　　原本成足计划在二次转会租借旧将彭欣力、冯卓毅，外援则瞄准一位法乙射手。但李章洙一来就否定了上述方案，坚持要求租借崔鹏、张永海、罗森文以及近年一直在韩国效力的巴西外援凯克。如果说崔鹏等内援在下半程还是发挥出一定水准的话，凯克则成为老李在引援上的一大败笔，巴西人到队后就长期养伤，总共也没有为球队打几场比赛。“在凯克的问题上，老李的确给人留下了话柄。”成足内部人士说。而据姚夏透露，此前降级大局已定之时，李章洙也曾反省过自己在引援上的失策、失算。另外，崔鹏等人的工资也比成足原来的顶薪高出许多，虽然他们同样被天诚欠薪，至今只领到一个月的工资，但这样打破工资平衡的举动或多或少还是在内部和谐上带来了一定的问题。

　　更让天诚没有料到的是，老李虽然熟悉中国足球，也有一定的人脉，但同样也结下了许多梁子，这甚至间接影响到了成足的战绩。在老李刚来没多久，成足主场遇到了一支无欲无求的中游球队。有知情人士后来向成都商报记者透露，当时这支球队并没死磕成足的想法，但对方二次转会引进的一名前国脚却在当年和李章洙积怨甚深。结果此人在比赛中完全打疯了，在一个进球被判越位之后，他最终还是打进一球，让成足在主场惨遭逆转。赛后当地跟队记者不解地询问这名前国脚时，他诡异地一笑：“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吗？”下半程比赛中，这支中游球队在面对保级球队时基本都没赢下比赛，但偏偏却在成足主场拿到了3分，让人无可奈何。

　　据知情人士透露，李章洙团队来到成都后一直尽心尽责，虽然俱乐部给老李在市内租了一套大公寓，但李章洙大部分时间都还是住在基地内。在成都三个多月，李章洙的个人生活简直可以用乏味来形容，最多就是晚饭后和教练组去基地附近喝两杯咖啡，市内景点只去过锦里，这还是因为家人到成都来看望他。李章洙的人品和职业精神让人无话可说，但他性格上的倔强却还是给成足带来了一定的影响。客场与延边一战的裁判风波让老李耿耿于怀，球队内部也有人劝告过他，把事情搞大不但于事无补，还可能导致成足成为裁判界的众矢之的。但老李仍不依不饶地给足协相关领导打去电话质询，并在CCTV5体育新闻中痛批中国足球环境。随后，成足在比赛中果然吃了不少“哑巴亏”，主场0比1负于沈阳时两个进球被判无效，也让一些俱乐部内部人员的担心变成了现实。

　　本组稿件由

　　成都商报记者

　　姜山 撰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