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晓东：演文艺片才感到自由

　　电影《推拿》中，郭晓东是除了盲人演员之外，唯一闭着眼睛演戏的人，他饰演的盲人按摩师王大夫是天生全盲。虽然剧组也给他准备了特制的隐形眼镜来遮挡视线，但郭晓东还是觉得，哪怕只能看见一点光影，也会影响他准确地诠释这个人物。

　　在接受北京晚报记者采访时，郭晓东说，其实闭着眼睛演戏并不难，真正难以解决的问题是如何和盲人演员一起演戏，这一点甚至让他一度打过退堂鼓。然而在和这些盲人演员慢慢熟悉起来之后，郭晓东从他们身上看到了最纯粹的表演，“只有把自己所有的表演经验删除为零，你才可以和他们近距离的交流，这才是最真实的表演。和专业演员相比，他们的表演太真了，我要向他们致敬。”

　　演这部戏，也让郭晓东对盲人群体有了新的认识。“以前我去做盲人按摩，和他们说话会特别谨慎，怕无意中伤害到他们。但和他们接触过程中，我甚至觉得他们的心态比我们更阳光，更纯粹，带来很多正能量。”

　　和盲人对戏要把自己清零

　　郭晓东上一次和娄烨合作，还是2006年的《颐和园》。时隔6年，娄烨又拿着《推拿》的剧本找到了郭晓东。“我知道他的拍摄风格，也知道他对表演的要求，我们一起去完成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非常值得。”

　　和娄烨合作，其实一点也不轻松，不仅身体累，精神更累。“在片场，娄烨真的能把你给掏的空空如也，只要他说这条不过，你就得绞尽脑汁地给他新的东西，一个镜头拍十几条都是家常便饭。”郭晓东笑称，自己对娄烨是又爱又恨，“他是个特别牛的造气氛大师，能把故事拍得特别生动，不管是职业演员还是非职业演员都能融入其中”。

　　不过，第一次在柏林看到《推拿》的成片之后，郭晓东觉得并不满意，“我们拍的比放出来的多太多。出了影院我就跟娄烨说，他把王大夫这条线弱化了，很多深刻的东西都删掉了。”

　　虽然自己的戏被删了不少，但郭晓东还是大气地为娄烨的导演功力点赞：“这次的金马奖最佳导演奖与他擦肩而过，我觉得特别遗憾。”

　　和娄烨二度合作，郭晓东感觉两个人都更加成熟了。为了演出真实的盲人状态，郭晓东和剧组一起去盲校体验生活，甚至蒙上眼睛跟盲人一起生活、一起学习，这让他找到了进入盲人内心世界的一扇门。“当你完全把自己融入一个黑暗世界的时候，你会觉得你不仅仅在用心去生活，你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感受外面所有的信息，特别神奇。”

　　试着闭上眼睛感受世界之后，郭晓东也逐渐找到了和盲人演员们交流的方式。“大家真的像兄弟姐妹一样交流，一起吃饭、开玩笑、一起唱歌，像一个大家庭，过程当中慢慢地他们走进你的心里，你走进他们的心里，拉近了距离。”

　　片中饰演王大夫女友小孔的盲人演员张磊只有24岁，在生活中虽然有过恋爱经验，但连接吻都没有接过。可是，郭晓东在片中和她却有好几场激情戏，再加上娄烨喜欢反复拍很多条，这让两个人都很紧张。“我比她更紧张，她的处女吻是在银幕上给了我，我对她产生由衷的敬意。”

　　因为小孔这个角色，张磊还在金马奖上夺得了最佳新人奖，郭晓东对她的表演赞不绝口：“张磊是个非常棒的演员，跟她演戏从她身上学到很多，她那种最原始的对表演的理念，特别生动、很具色彩，给我很多不一样的刺激。”

　　郭晓东在片中最令人震撼的是一场自残戏。面对上门威胁父母的黑社会，王大夫被逼上绝路，当众切腹，用鲜血让对方退却。这场戏的难度，也是郭晓东演艺生涯中屈指可数的。虽然这场戏在观众看来有些血腥，但郭晓东认为，王大夫的自残其实是一种呐喊，而血液则是他呐喊的语言。

　　“王大夫虽然看不见，但还是肩负起了养家糊口的使命，很不容易。他之所以自残，也是为了保护家人，他表现得非常血性，非常男人。我很喜欢这场戏，凸显了他的不卑不亢，非常有力量。而且我也不觉得很血腥，生活中比这血腥的太多了。”

　　演文艺片才感到自由

　　《推拿》一举拿下六座金马大奖，但对没有获奖的郭晓东来说，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谁说对奖项不感兴趣，都是假的。不过，没有得奖，也不会影响我对电影的热爱，只会激励我不断前进。”

　　和奖项相比，他更享受的是拍电影的过程。“电影对我来讲就是水和鱼的关系，是分不开的。电影是我的养料，我在拍电影的过程中吸取到了我生活必需的养分。同时我喜欢电影给我的自由的感觉，毫无条条框框，它释放了我的狂野。我在生活中扮演着父亲、丈夫的角色，但在演戏时表现的是真正的自己。”

　　在他看来，电影没有商业片、文艺片之分，只有好看和不好看的差别。“我演的这些电影对我的一生都是很有价值的，是我人生阶段的感悟，包括《暖》也好，《颐和园》也好，当观众们再次翻看这些片子的时候，依然会感动，这才是我希望的。”

　　如果硬要问他商业片跟文艺片更喜欢哪个，他的回答也很干脆：“我更喜欢文艺片，只有在文艺片中，我才是自由的，角色、内心和创作都是自由的，我喜欢这种自由感。只有自由，才会有很大的空间，才会毫无顾忌地诠释角色。这个年头能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已经很不容易了，想做个纯粹的电影人更是艰难，所以我觉得，现在的我已经很幸福了，就一直延续这种幸福吧。”

　　记者 李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