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社记者　张明新 顾立军 赖海隆

　　“来到了，来到了！”前来边境口岸南斯拉夫一侧接我们的小关兴奋地高声喊着，这时空袭警报刚好解除。为了这次战火中的相聚，南第四大城市苏博蒂察的华人已经筹备了多时，现在终于迎到了来自遥远祖国和来自邻国的同胞。我们到来之前，北约的飞机刚刚轰炸了附近的一个电站，蘑茹状的烟雾窜至半空。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冒着危险赶来迎接。

　　在生死隔一层纸的日子，有什么比同胞骨肉相聚更难能可贵的！临行前，出发地一位华人社团领袖的夫人一直为我们的安全担心，但还是没有劝阻，只是默默为大家祝福。

　　弹坑前的留影

　　进入南斯拉夫境内，便让人感到战争造成的压抑气氛：加油站关闭，空无一车，商店多半歇业，橱窗紧闭；路上车辆稀少，不时有军人走过。但不少当地居民仍在跑步骑车，踢球锻炼，显示出乐观的姿态。

　　进入市区不久，我们便来到了中餐馆“香港饭店”，这里已经有二十来个华人在等我们，大家提议趁阳光高照、空袭频度较低时先去外面转转，看看那里空袭造成的破坏，作为这次相聚的特色节目。

　　空袭处位于苏市巴里区风光秀丽的湖边，目前被炸的三座房屋已成废墟，其中三层高的气象站塌了一边，楼顶上，风速仪还在转动，但是原来竖立在一旁的电台发射塔已被炸成散架，塔底处变成二十米宽、十余米深的弹坑。此处距离最近的居民区仅一路之隔。一位在附近跑步的当地人士告诉记者，空袭发生后，附近的一百五十多所房屋玻璃都被震碎了。他身穿印有“永春拳”的圆领汗衫，对中国有了解，见到这么多华人来，使用中文和大家打招呼。听说在那次轰炸中，有四人伤亡，我们为轰炸这样的和平目标感到不可理解，心里默默为死难者默哀，并在弹坑前留影纪念。

　　“孤岛”里的欢声

　　回到“香港饭店”已近日暮，丢炸弹的可能性增加了。但对不知何时可能降临的死亡，乡心正无限的人们也无从怕起。

　　听说我们的到来，更多的华人不惧危险赶到，小小的饭店欢腾了。由于停电，大家只能聚在院子里。他们中有上海的沈氏兄弟，北京的田姓夫妇，香港的魏老板，浙江的徐经理……操着南腔北调，说着吴语白话，看着刚满二十天、襁褓中的中国“小侨民”，大家欢声笑语，成了苏博蒂察华人的节日。

　　空袭后，这里北部与北约国家接壤，到南联盟其他地区的交通又被基本切断，几乎成为孤岛，三、四十名照看生意的华人离离不开，走走不得，大家一天天在缺水停电的日子里挨着，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快乐了。“平时每天晚上至少要响一次警报，我们是警报不鸣不敢睡，飞机不来不敢睡，炸弹不响不敢睡。”小侯这样形容他们度日如年的日子。

　　店主王容祖先生一家来自深圳，现子孙三代六口人在苏博蒂察，是那里中国同胞中人口最多的一家。巴里区频频被炸后餐馆刚搬到市区，不想又碰到电站被炸，无法开炊，已经停业多时，今天成了聚会的地点，打破了沉闷，楼上的南斯拉夫房东孩子从阳台上不时观看。王先生拿出储备的饮料招待大家，有谁舍得喝呢？这里连水都经常停，他女儿刚生产后还在月子里。还是摄影录象吧，不料摄相机的电池又用完了，电站被炸停电后无法充电，成了今天难以弥补的遗憾。

　　同胞们的心愿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由于战后南斯拉夫与外界不通航、不通邮，当地已经被炸得只剩下一个外文频道，苏博蒂察的中国人对祖国的消息了解甚少。同胞们见我们带的一些报道资料，便爱不释手，纷纷索要，当场就打开翻看，当成抵万金的家书。大家在江泽民主席欢迎我国驻南工作人员大会上的讲话签名，并留下国内亲友的地址，希望我们把今天的照片洗出后寄给他们报个平安。

　　残阳如血。为了安全，我们必须散了，送行一程程，挥手一遍遍，“为了照顾货物，为了看守商店，我们还要留在这里。”“这里尽管物资匮乏，但治安挺好，当地的警察刚刚来过，说有他们在，就会保证华人的安全。”“请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分手时分，苏博蒂察的中国同胞反而在安慰我们，他们一直目送着我们的离去，远望以当归。

　　 刚离开苏市不久，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我们祝愿那里的同胞们能睡个好觉。（完）

1999年5月27日20时33分49秒 C0527034.GB（1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