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孔子:喧嚣时代的孤独哲人》
作者:金安平
译者:黄煜文
出版:台湾时报出版公司
历史上积淀而成的孔子共识中,夫子彷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圣人物,《孔子》一书则试图透过曲折多变的人生故事,勾勒出孔子的形象与思想。
作为一位中国文化的典范人物,孔子的崇隆地位,已深植在两千年来的知识分子心中,任何“书写孔子”的企图,都不可避免地受到这个庞大的“孔子共识”所影响。职是之故,书写孔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耶鲁大学教授金安平透过其厚实的历史学训练,兼以其对儒家思想的深刻理解,表现在本书的叙写上,则突显了孔子作为一位有血有肉的“人”之生命样态。关于这一点的成就,实是值得特别提出。我们知道,历史上所积淀而成的“孔子共识”,是在学术与政治的互动中交织出现。神圣化的形象视角,已然成为百代以来,认识孔子的不二法门。此一形象的建立,自是提升了孔子的永恒地位,但在“神圣”的形象中,孔子反而成了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特殊人物,从而与一般人产生了更为巨大的断裂,我们忘了孔子也是一个“人”。
这本名为《孔子》的书中,试图以孔子的政治人生之途为轴,展开其思想主张的内涵。全书并未将焦点锁定在历史、名物等考据性的问题上,而是以流畅的文笔,在充满曲折多变的人生故事里,勾勒出孔子的形象与思想。当然,如此流畅的叙事文笔并不是作者以“想象”的方式为之,其背后仍有相当坚强的考据基础。
此外,值得提出的是,作者在书中论及孔子的思想主张时,也非以“概念”、“命题”或“理论”等哲理式的讨论为书写笔调,而是将其思想主张,置于政治事件或弟子问答的情境脉络中。这使得孔子的思想不至于像“文化基本教材”般地刻板,可读性甚高。
然而,有关孔子形象与思想的讨论,已然有两千年之历史,学者想要从如此浩繁的梳理文字中,表现出自己观察的独特心得,的确存在着相当程度的困难。我认为这本书已尽力达到这个成绩了,可是其中仍存在着几个重要的问题,可以提出来商量讨论。
首先,孔子既然是一活生生的“人”,则其生活历程所带来的种种遭遇,必然会对其思想的变化带来影响。可是,我们在书中所见的讨论,却较少触及此种现象。而且,应该注意的是,孔子的思想主张虽然以“道德思想”为主,但其间的细微变化,恐怕仍有更多的讨论空间。
因为,孔子的道德思想应当在其七十余年的生命历程中,有产生变化之可能。例如,孔子在〈为政〉中,曾自述其一生的6个阶段,其中第4个阶段为“五十而知天命”,饶富意义。“天命”一语的点出,或许表示孔子在晚年之后的学说方向,对于“天”之超越性问题有了更进一步的思考。此一可能性不应被略过。此一方向如能深入分析,则儒学思想中“天人合德”的主张,当有更为透辟的解释。
其次,孔子与弟子的相处,也是本书的重点。但是,弟子对于孔子学说主张的理解不同,究竟是由于弟子们的根器不同,以至于领悟有别?或者弟子们的“异乎所闻”所反映的情形,其实正是孔子思想的前后之变化?本书在这个议题上,或许亦有发展之空间。
最后,孔子一生的坚持乃在“周文”价值的维护,但此种维护的背后意义,绝非是传统的复辟。也就是说,孔子面对周文疲弊所提出的对治方针,看似一种文化的保守主义立场,可是如果我们更进一步地探究,应当不难发现,孔子心目中的“传统”,已非过去的历史沉积物。相反地,此一维护传统文化价值的信念,更具有创造性的新意义。
(摘自台湾《中国时报》 作者:林启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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