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名段 《钓金龟》
□栏目主持 方海征
□讲解嘉宾 刘新阳
辽宁省戏剧家协会会员、辽宁省艺术研究所所长助理
骆正
北京大学教授
○名词解释
老旦
在京剧艺术的发展史中，老旦作为独立行当的出现、形成到发展，比老生、青衣、花脸等行当都晚，而且在早期的京剧中，没有专职的老旦演员，多是由老生或丑角演员兼演，但通过前辈演员的精心创造，悉心揣摩，不断完善，终于形成了独立的行当，并在京剧艺术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位置。早期京剧没有专门饰演老旦的演员，都是老生兼演老旦，19世纪末20世纪初才专有此行。也可以说“老旦”是京剧旦行的一种人物表现形式，主要扮演年长的妇女形象；在今天的京剧舞台上，老旦角色多是穿女老斗衣(正确的叫法应当是“劳动衣”，叫白了就成为“老斗衣”了)或是穿蟒；老旦行当的戏路很宽，从穷苦的百姓到皇宫后妃都可以扮演；要求演员用高亢的唱腔、沉实的念白、沉稳的动作来表现人物，演唱时要使用本嗓儿。(刘新阳)
《钓金龟》是一出老旦戏，这出戏的故事最早来自于《双钉案》。著名的老旦演员龚云甫、赵静尘都曾经唱过这出戏。
历史故事
小儿子找哥哥后杳无音信
《钓金龟》这出戏的故事最早来自于《双钉案》。《双钉案》中一共包括了4个情节：钓金龟、训子上路、托兆哭灵、开封府申冤。不过，在京剧舞台上，目前仅有钓金龟、训子上路、托兆哭灵三折戏流传。京剧《钓金龟》《行路》《哭灵》都是老旦戏，讲的是与包拯有关系的故事。在宋朝年间，河南孟津的康氏早年丈夫就死了，她一共有两个儿子，她含辛茹苦地把两个儿子拉扯长大。她的大儿子张宣成年后娶了妻子王氏，而次子张义则一直与她生活在一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生活，大儿子张宣读书，然后赴京赶考。让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张宣赴试就中了，而且官至祥符县令。做官后，张宣开心极了，他立刻寄回书信，信中说他要把家里的人都接到京城里去过好日子。但是阴差阳错中，张宣的书信错投到他的妻子王氏的娘家里，他的妻子王氏一直都与自己的婆婆康氏、丈夫的弟弟张义不和，接到自己的丈夫要做官的信后，她动了邪心。她想了想后，决定不告诉其他人张宣已经做官，她决定丢下婆婆和张宣的弟弟不顾，独自前往祥符县团聚。
王氏走了之后，康氏和儿子张义相依为命，张义每天都在孟津河里钓鱼，然后奉养母亲。有一天，张义竟然钓上来了一只金龟，他开心地跳了起来，而就是在那一天，在他回家的途中，他从乡邻处得知自己的哥哥已经中举，而且现在已经做了祥符县令。听到这些消息后，张义拿着金龟，回家后告诉母亲听来的一切。听到小儿子说的这些事情，康氏心中升起了一阵悲愤，她立刻差遣小儿子张义去祥符县找张宣。小儿子离开后，康氏在家里天天等待消息，可是一等没有人回来，二等还是没有人回来，等了好多天，不仅人没有回来，连个消息也没有，简直是杳无音信，无奈之下，康氏亲自去了祥符。
儿子暴毙母亲求包拯昭雪
到了祥符后，康氏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大儿子张宣，张宣看到自己的母亲后，先是欣喜得不得了，康氏问及他为什么中举后不回家时，张宣说，他听到的是母亲和弟弟不愿意去祥符。而当康氏问及张宣，张义在哪里的时候，张宣更是一头雾水，原来这么多天，他压根就没有看到弟弟。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王氏终于开口了，她说张义来到祥符的那一天，张宣刚好不在家，她招待了张义，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张义当天突然就暴毙了。因为怕自己的丈夫太过悲伤，所以她就隐瞒了张义的死讯，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虽然这一系列的事情如此稀奇古怪，但是当得知自己的小儿子已经去世了，康氏悲痛万分，就在祥符为小儿子办了葬礼。守灵的那天晚上，康氏越想越悲痛，而就在恍惚之间，她竟然见到了自己的小儿子，而且眼前的小儿子张义满面是血，告诉她，自己不是暴毙而亡的。他带着金龟找哥哥那天，哥哥不在家，嫂子王氏觊觎他的金龟，而狠心地将他害死了，突然之间，康氏惊醒了，她觉得小儿子的死绝对不寻常，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一定是小儿子在给她托梦。想到这里，康氏立刻前往包拯处喊冤控诉，包拯立刻接手此案，但是在办案的过程中，怎么都查不出张义的死因。后来，包拯身边的人对他说，看看鼻子和脑壳里面有没有东西，结果，包拯在张义的脑袋里发现了一个被钉进去的钉子，并由此确定了死因，最终为张义昭雪。
名家演绎
龚云甫能够唱出“脑后音”
《钓金龟》是一出老旦戏，在京剧的舞台上，龚云甫、赵静尘和李多奎三个人是老旦行中的代表人物。
先说说龚云甫，他名世祥，是满族人，也是老北京人。他不是科班出身的戏剧演员，早年的时候，他是经营玉器的商人，不过一直都非常喜欢京剧，也是因为他酷爱京剧，痴迷京剧，所以他由票友下海进入梨园界。
不过刚下海的时候，他学的是老生，拜刘桂庆为师，搭入洪奎班演唱。又受孙菊仙提携进入四喜班，但是后来当他师从熊连喜的时候，就改唱老旦。后又参加杨小楼、梅兰芳各班进行学习，甚至还曾经与梅兰芳、陈德霖经常演对戏。龚云甫的唱、念非常讲究音韵，嗓音清脆苍劲，行腔悠扬婉转，抑扬顿挫，起落有序。谁也没有想到，也是从他开始，老旦成为一个独立的行当，改变了郝兰田、谭志道时期老旦兼演老生和丑的规定，使老旦的唱腔、念白和身段逐渐规范化，具有独特的风格。从票友下海，最终能让老旦成为一个独立的行当，这也是龚云甫对京剧非常大的贡献。
龚云甫甚至能唱出“脑后音”，脑后音就是能唱出清苍的韵味，是很难的一种技巧。但是，半途才学唱的龚云甫却独独能以清苍、圆润胜出，由此也可见他天赋的优越和功力的深厚。而作为一名老旦演员，还必须要有女性的“雌”音，同时还要有老年妇女颤巍巍的“衰音”。“雌音”与“衰音”相互结合，才能在舞台上成功塑造各种不同的老年妇女形象。“雌音”是先天决定的，“衰音”则是下工夫锻炼出来的。龚云甫不仅吸收了青衣花腔，还大胆地把老生腔与青衣腔糅合起来，丰富了原有的老旦唱腔，并向“娇”、“脆”而又带“涩”的音色上发展。
而在念白方面，龚云甫既讲究字韵，又能灵活运用。如在《钓金龟》的出窑进窑，尤其《行路训子》夜见张义鬼魂，他那扑闪旋转的身段，包括袖袂衣襟全都带戏，连包裹雨伞也成了加强舞蹈身段的工具。
赵静尘出身非凡是八旗子弟
京剧老旦二号人物赵静尘又名卧云居士，他原名为爱新觉罗·毓铭，姓爱新觉罗，按满籍皇族辈份排姓“毓”，改用“玉”字为姓，名玉铭，字静尘，号卧云居士。民国后以赵为姓，名赵静尘。
从爱新觉罗这个姓就能够看出赵静尘出身不一般，属于八旗子弟。他青年时期就读于满族贵胄法政学堂，当时，北京八旗子弟喜欢学唱八角鼓和皮簧戏。赵静尘最初是喜爱八角鼓的，后来喜欢上了龚云甫的演出，渐渐的经常自己也演唱，他曾到言乐会与言菊朋同台演出，并切磋演唱技艺。赵静尘的嗓音极好，清脆甜亮而富于韵味，也是属于很有天分的一个人，而更难得的是他的嗓音带有龚云甫特有的“雌音”。而因为他的演唱颇似龚云甫，所以在戏剧界中也很被大家重视。有一次，在同一天晚上，龚云甫和赵静尘分别演大戏，而且演的都是压轴大戏。当天的“对台戏”都是座无虚席。
龚云甫是一位非常爱惜人材的人，他为了了解赵静尘的演唱水平。曾委托认识的人去赵静尘演出的地点观剧。当他听说赵静尘演出很受欢迎后，也十分高兴。而在梨园同行的建议下，赵静尘拜龚云甫为师，并改为专业演唱。此后，他曾与梅兰芳、言菊朋等人合作演出。并曾多次与梅兰芳等著名演员合作演出《四郎探母》，是红极一时的剧目。
○经典唱词
叫张义我的儿啊，听娘教训，待为娘对娇儿我细说分明：儿的父他遭不幸丧了性命，抛下了母子们怎度光阴？是为娘守贞节我不听他论，皆因是我的儿年小，娘在中年我怕的是百年之后身入九泉，难见儿那去世的先人，我的儿啊！
有几个贤孝子听娘来论，一桩桩一件件娘记在心。那大舜耕田为的都是孝顺，丁兰刻木，菜子斑衣，那孟宗哭竹、杨香打虎，这都是那贤孝的儿孙哪，我那不孝的儿啊！
名角故事
龚云甫传给赵静尘龙头拐杖
刘新阳对记者说，作为京戏演员，赵静尘的嗓音高亮坚实，与龚云甫相比，他的嗓音更好一些，在他三十岁左右的时候，一个晚上演两出，他的嗓子也不觉吃力。与龚云甫不同的是，赵静尘的嗓音以高亮为上，而少龚云甫之宽厚，所以他在演唱方面缺少龚云甫苍老周正之特色。至于有说他在演唱上常有声音枯竭之弊，那是在其晚年演出时出现的，青壮年时期并非如此。
龚云甫在演唱艺术中，吸取了一些东西，而赵静尘则是在龚云甫演唱艺术基础上，根据本身嗓音条件，有所变化。“比如根据嗓音极高的特点，他在演唱腔调上，吸收了一些小生行当的娃娃调唱腔特点。 ”刘新阳对记者说，“他对嗓音控制得很好，腔调周转，灵活自然，尤擅唱一种接近‘嗖’的‘疙瘩腔’(即在长腔的转折或衔接处的一种转折极速的小腔)。同时他还吸收了孙派老生所谓‘一口气’的唱法，如唱《钓金龟》中‘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唱句，‘一场空’三字的长拖腔，使用的是‘一口气’的唱法，先抑后扬，在‘一’字用腔上尽量控制气息的流出，‘场’高扬，随着一个小‘疙瘩腔’，紧接着用强有力的气口(一种爆破之力)唱出‘空’字。不仅唱得气足声酣，而且把康氏听到儿子不赡养自己时的悲愤心情，表达得淋漓尽致，真实动人。 ”
与龚云甫一样，赵静尘不仅注重演唱技巧，在念白上也很讲究。传统的老旦念白更接近白话，故在语调的平仄和用韵上，不甚考究。赵静尘在处理念白的吐字发音和用韵上，吸收了言菊朋吐字发音的技巧，故他的念白不仅吐字真切，在语调上抑扬顿挫、高低疾徐，也处理得恰到好处，特别是他的念白注重语气的表达。
刘新阳介绍说，龚云甫把赵静尘看做是自己的传人，他临终时，曾将自己演出时使用的龙头拐杖传给了赵静尘。这根龙头拐杖曾在赵静尘手中十余年，病故后，这根龙头拐杖又传给了龚云甫后人龚连泉。
延伸阅读
历史上的双钉案
宋代郑克在《折狱龟鉴》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案例：张咏镇守四川的时候，一天外出，路经一曲折小巷，忽听有人哭泣。细细一听，觉得声音是干嚎而不悲哀，感到奇怪，立即派人去询问。原来是一个妇女，说她丈夫得急病死了。张咏听后更加怀疑了，就命令一个官吏前去追究这件事。经过对死者仔细勘验，并未发现致命的痕迹。回家后，这个官吏一筹莫展。他的妻子叫他搜查一下死者头顶上的发髻，说一定会发观死因。等到前去一检查，果然发现一颗大铁钉深深刺入脑中心。这个官吏很高兴，到处夸耀妻子的才能，并把经过情况全部报告给了张咏。张咏听后，让人把这官吏的妻子叫出来，重重地奖赏慰劳一番。然后问她为什么知道这件事，她不肯讲，于是张咏就命令把她和这件案子一起审讯。最后查明，她曾谋杀前夫，用的也正是这种方法。派人将棺材打开验尸，那颗钉子还钉在死者的脑中心。于是就把她和那个哭妇一起斩首示众。这就是一起以钉子这种锐器致人于死命的凶杀案件。而在影视剧《神断狄仁杰》中，也曾经用过这个故事的桥段。 (刘新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