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令飞：父亲担心公开摄影作品给鲁迅减分(图)

1949 胆量 上海

　　周海婴的儿子周令飞说几乎六十年的时间，父亲从没有想过发表自己的摄影作品。“他所有的照片，在‘文革’的时候几乎都烧了。但他把底片放在一个很大的木箱里，他的底片都带有底片夹，硬纸壳里有透明的薄纸袋，他把底片剪开，一条一条地放在里面，上面写好什么时间，或者用什么相机。我们家里，我父亲有一个习惯，就是不扔东西，连个盒子、连张纸都不扔。所以家里的东西堆得满满的，箱子堆得高高的，他没有时间去拿，也没想过去拿，也够不到。”

　　近两万张底片放在北京的箱子里面，因为气候干燥，一点没有变质。

　　2006年，周令飞有一天从上海回北京家里找东西，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箱子。后来花钱扫描了全部底片，在电脑上一张张观看，挑选出近500张预选照片。2008年周令飞跟父亲讲，要帮他办展览，作为送给他的80岁生日礼物。“我父亲呢，一直在出汗，他说：‘我这照片能拿出来吗？’他一直不断地追问这些拿出去丢不丢脸。”他要考虑每件事情是给鲁迅加分还是减分，他长期以来都有这种压力。后来，周令飞请摄影专家刘铁生和画家陈丹青到家里做他的思想工作，告诉他这些照片是很精彩的、很好的，可是他还不相信，背后跟周令飞讲：“他们来是拍我马屁的，一个是你战友，一个是你好友。”

　　之后，更多的业内人士称赞这些照片。周海婴心里一直在打鼓。在他犹豫不决中，周令飞将展览一事持续向前推进。

　　展览前，周海婴看了打印的照片，他拿着小样逢人就问：“照片真的可以吗?真的行吗？”一直到展览开幕那天，他还在忐忑不安。他的想法是：“我生活当中的这些东西，怎么可能变成艺术品，或者是一个展览。”他对儿子说：“你千万不要叫纪实摄影，也不挂‘艺术摄影’，什么也不要挂，就叫周海婴80岁摄影展好了。”

　　后来陆续有一些正面报道出来，年底他的作品参加了连州摄影节，还获了奖。

　　周海婴不再像以前那么担心了，觉得可以挺直腰杆了。周海婴去世之前跟周令飞说，在他的晚年，儿子帮他肯定了他在摄影上的成绩，他“非常非常没有想到”。对他的人生，他觉得是画了个完美的句号。周令飞说：“我想，因为这是他自己的成就，是大家肯定他的成就，而不是说他只是鲁迅的儿子。他需要的是自己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他的父亲用文字，而他用影像来表达他们对这个世界的情感。”

　　节选自朱其与周令飞的对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