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部讲话“长空假”

　　不正之风危害大

　　国家副主席习近平批评当前党政领导讲话和文章“长、空、假”,

　　专家建议脱稿讲话,用心讲话

　　近日,江苏省睢宁县公布了一份特殊的评选结果———上年度会议讲话评选结果,最终评出20篇优秀讲话稿、5篇较差讲话稿。睢宁期待通过“行政语言改革”刷新“官场话语体系”。

　　如果从毛泽东发表《改造我们的学习》算起,改进文风到现在已经进行整整70年了。近日,中央再度“炮轰”不良文风,国家副主席习近平批评当前一些党政机关文件、领导干部讲话和理论文章文风“长、空、假”,称“文风不正,危害极大”。

　　铺天盖地的空话套话令人们痛心疾首,习近平的讲话表明了中央解决文风问题的态度和决心。然而,文风顽疾究竟如何治愈?有专家称,不良文风积重难返,难以在短期内明显改善。改进文风不能仅靠号召,必须出台严厉的奖惩机制,惩罚“长、空、假”,奖励“短、实、新”。

　　空话套话“读起来令人头皮发麻”

　　暨南大学中文系学生范城曾在某县宣传部门实习,回想起那段经历,他感慨不已:“每天面对铺天盖地的文字材料,但没有几句说的是‘人话’,读起来令人头皮发麻。”

　　“每写一份材料,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深化、强化、增强、提高、改善、强调、指出、研究、改革、发展、机制、机构、体制、制度、长效……中国的汉语博大精深,为什么非得选择这些泛滥成灾的词汇呢?”在学校,范城是公认的“才子”,文笔优美,“但在那里,完全用不上”。

　　不良文风无孔不入,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省人大代表对记者称,每年“两会”分组讨论时,不少代表张口就是“立意高、内容实、指导性强”,给人的感觉是,他们的字典里就只有这几个词。

　　今年的全国“两会”上,政协委员李顺桃在分组讨论时用了20分钟讲形势大好,又用了20分钟讲别乱吐痰。同在一组的政协委员、广州宏宇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黄文仔忍无可忍,激愤制止,“不是要求你的发言水平要多高,但至少要简明扼要。”

　　一个极端的例子是,在公安部消防局主办的“中国消防在线”网站上,河南开封消防支队与漯河消防支队的宣传稿件如出一辙,不同的是漯河政法委书记换成了开封市副市长,而开封市副市长的讲话中竟还有“构建和谐平安漯河”的字眼,网友戏称为“开封指导漯河工作”。

　　习近平此次对不良文风的批评可谓严厉,称它“严重影响真抓实干、影响执政成效,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耽误实际矛盾和问题的研究解决”,“不仅损害讲话者、为文者自身形象,也降低党的威信,导致干部脱离群众,群众疏远干部,使党的理论和路线方针政策在群众中失去吸引力、感召力、亲和力”。

　　不良文风部分缘于官员“胆小”

　　有多名受访者向记者抱怨,不明白一些领导干部的文风为何那样枯燥乏味、面目可憎。

　　广州市某政法部门长期撰写公文的刘科长告诉记者,一些刚进机关工作的大学生,很容易对八股文风产生抗拒,想方设法将公文写得生动活泼。但这篇文章往往被领导改得体无完肤,原因是“不严谨”。

　　“你很想说‘我们的某项改革失败了’,可是这句话到了笔下可能就成为‘我们必须深化某项改革’。”刘科长称,有些公文似是而非,似乎什么都说了但似乎什么也没有说,看上去都是些似曾相识的词语组合。“这种文风尽管让人昏昏欲睡,但却严密无误,最大程度降低了发言人的风险。”

　　一些官员在私底下讲话非常生动实在,但一到公共场合就空话套话连篇,还有一些官员平时讲话干巴无味,但临近退休或退休后就妙语连珠。刘科长认为,这与其说是官员水平不行,不如说是官员的胆量不够。

　　广东省委党校副巡视员、研究生部主任、党建专业教授韩锐认为,除了避免讲话内容不周全以外,不良文风的另一个原因是“上行下效”。“古人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如果上级领导喜欢四平八稳的文风,下属必然会效仿。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当前的文风。”

　　此外,有相当一部分文章并非领导者亲自写作,而是由秘书和班子代笔,“长、空、假”文风的一大好处是省时省力。“因为用不着创新,所以无须太多思考,上面怎么写,下面也怎么写,用不着费力去了解实际、求真务实。”

　　近日,人民日报政治版与人民网就“改进文风”问题推出联合调查,在“你认为文风不正主要原因是什么”的调查中,选择“腹中无物,只有照搬照抄”和“追求平稳,回避真话实话”的占据了主流,都超过了1/3,分别达到39.6%和35.5%。

　　尽管外界对不良文风多有指责,但多名受访领导干部对记者称,目前的文风没有什么不好。“这么多年来都是这么写的,不少人都习以为常了。”韩锐称,不良文风已形成了路径依赖,一些领导干部对语言的审美取向已经扭曲,改进文风的难度可想而知。

　　专家建议奖励脱稿讲话的官员

　　从目前来看,真话、实话更多地出自一些个性官员之口。“个性官员敢于突破传统施政思维,敢于揭露政治领域中的敏感问题,敢于立场鲜明地表达自己的观点。”鉴于此,刘科长认为,只有个性官员增多,才会吹来更多的清新文风。“而个性官员的出现,除了官员自身要解放思想,还要营造活泼的官场文化。”

　　刘科长称,目前不少地方流行“闷声发大财”的官场文化,领导干部笃信“枪打出头鸟”、“人怕出名猪怕壮”,都热心于研习、掌握最基本的为官常识和行为准则:言多必失,沉默是金；察言观色,谨言慎行；不苟言笑,老成持重；难得糊涂,回避是非；低调为人,循规蹈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等等。“这种为官准则反映到文风上,就是枯燥无味、言之无物。”

　　有专家在对比中国与美国公文文风时发现,中国公文逻辑清晰,有着明确清晰的大标题和小标题,而美国公文看起来更重“抒情”,不特别强调逻辑性,通篇常常没有一个序列号和小标题,各个问题之间也没有明显的分隔标志。与中国公文代表的官方立场相比,美国的公文体现了官方色彩和个人色彩的结合,更像是官员个人关于施政理念的演讲。

　　“关于改进文风,已经陷入‘号召多,落实少,要求多,奖惩少’的怪圈。”广东省委党校党史党建教研部主任毕德认为,改进文风最重要的还是要形成宽松的氛围,允许领导干部讲错话。他建议,除了个别特殊的重要场合,大多数领导干部在讲话时应该脱稿,只有脱稿了才能更生动、更有思想。

　　韩锐则认为各级党政机关可以成立一个权威机构,负责审查领导干部的文稿,“长、空、假”的一律不许通过,把不良文风扼杀在萌芽中。此外,还可以建立相应的考核机制,把讲真话作为干部提拔的重要依据之一,对发言假、大、空的领导干部进行诫勉谈话。“习近平的讲话已经释放出一个信号,表明中央改进文风的决心很大,相信文风会逐渐改善。”

　　对“改进文风的关键”,较多的网友则选择了从风气上加以扭转,投票给“领导带头,形成良好风气”的占投票总数的43.8%,紧随其后的是期望干部“独立思考,说出自己真话”,占30.7%；“深入基层,学习群众语言”占14.9%；“增强修养,做到言行一致”占10.6%。显示出网友所认可的改进文风措施依次为:扭转风气、独立敢言、深入实践、言行统一。 南方日报记者雷辉 实习生赵琦玉沈云芳曾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