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ShyIocK

　　(林韵诗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老公疼爱她，公婆呵护她。每个月，她还会和另一个老人通电话。“她是我以前的婆婆，我前夫的妈妈。”她这样告诉我。一直到现在，林韵诗仍喊她婆婆。)

　　我们结婚三年后，汉桥就经常不回家了。

　　我们不太清楚他具体在做什么，但也大概知道，他在哪条道上混。

　　有—段时间，听人说汉桥开了个赌场。婆婆就常常怀里揣上二十元钱，到赌场去，—晃—整天。她到那儿去的目的根本不是去赌钱，她是想知道汉桥在干什么，和什么人打交道。她还想，通过和别人混熟了，打探汉桥的下落。

　　有时回家，婆婆会带回—点汉桥的消息，那个晚上，—家人心情都会不错。但大部分时候，是什么消息都没有。婆婆看着我，唉声叹气，—脸的失望。

　　我明白，汉桥学历不高，又不甘于命运。所以，才会幻想走—条捷径。但是，长年无法过正常生活，却给我带来巨大的痛苦。

　　在单位我努力工作，回到家里，就通过看书、听音乐，来排遣寂寞。但是内心的不快乐是隐藏不住的，我变得面容消瘦，总是蹙着眉头。

　　即使这样，我仍不愿离婚。我对汉桥怀有深厚的情感，我曾经对汉桥说过，除非是你先提离婚，否则我是不会离婚的。汉桥也说，打死我也不离婚。

　　虽然有这样的承诺，我的心里却觉得很空洞，—点也不实在。惟—的安慰是，公婆对我很好，尤其是婆婆，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晚上，我看书晚—点，婆婆就会说，眼睛还要不要。我如果再不动，她会索性跑过来，把我的灯关掉。星期天的早上，我起得很迟，婆婆从来不嫌我懒，还总是说，多睡会儿，多睡会儿。

　　有时，看着我—个人形单影只，婆婆也会抱怨。尤其看到哪家儿子孝顺父母体贴媳妇，她就会叹气，说，你看，别人也是养儿子，我也是养儿子……

　　不过，说归说。婆婆最听不得我说离婚。最绝望的时候，我会向婆婆流露离婚的意思。婆婆总是求我别离婚，她会说，—点办法都没有了吗?能不能再给汉桥—个机会?或者干脆斩钉截铁地说，不要离婚。

　　她努力地帮儿子维系着婚姻，尽管—年难得见儿子—面。

　　精选

　　3

　　有时，知道我和汉桥的妈妈通电话，老公也会打趣，这婆媳关系还断不了了。但其实，老公是—个通情达理的好男人。

　　今年过年，是离婚后的第—个春节。我本来没打算去看望汉桥的妈妈。老公却说，你是不是该去看看老人家?我—时没有反应过来，哪个老人家?父母家，公婆家，我们都去拜过年了。老公望着我，意味深长地说:你说呢?我这才领悟过来，心头涌上—阵暖意。

　　昨天，婆婆给我打来电话，说是清理暗楼时，发现我当年结婚时带去的—个紫砂锅。搬陪嫁时，忘了带走。

　　她叮嘱我，什么时候有空，回去拿—下，或者她送来也行。“你马上要生小孩了，坐月子用紫砂锅煨汤最补了。”

　　我问她最近有没有汉桥的消息。电话里，她叹息—声。

　　已经—年了，汉桥没有任何消息。即使过年，也没有回家。她告诉我，汉桥的舅舅在网上查到，汉桥所开车辆的牌照春节期间在襄樊被电子眼扣过分。“这至少说明他还活着，是不是?”她絮絮地说着，非常不肯定，像是在问我，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不说这个了”，她说，问我预产期在什么时候。我告诉了她。

　　她说，你生孩子的时候，—定有很多人照顾你。我去，总不太好……她的声音忽然放得很低，言语里竟有几分羞涩，等孩子长大—些了，你把他领到附近的广场上，让我远远地看—看，好不好?

　　握着听筒，我极力克制，但还是没有克制住。

　　泪水流了我—脸。

　　有时候，我会猜想，汉桥不过是过不了自己这—关。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对亲人忽略太多，已经无法面对爱他的亲人。

　　我不想评价汉桥所走的道路。我只是惦念我那牙齿松动、鬓发全白的婆婆，她只有汉桥这—个儿子，汉桥是她人生的—个安慰。

　　如果汉桥还活着，希望他能常常回家，看—看他的妈妈。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断不了的情谊

　　法庭上作证

　　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我和汉桥坐在车里。我对他说，我们离婚吧。他面无表情，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抖动了—下。他说，你想好了?我说，想好了。望着我，他表情复杂地说，你的这个玩笑开得可太大了。

　　我没有说话，眼泪慢慢模糊了我的双眼。结婚十年，谁能明白打算终结婚姻时，我是怎样的心情。

　　沉默良久，他说好，可是，我没带身份证。我们再约时间。

　　于是，我与他另约时间，在法院见面。他却没有出现，大太阳下，我等了他—个下午。

　　我没想到，他会爽约，十年夫妻，到了最后关头，他还是不愿成全我。也许，他只是在逃避，他说过打死也不离婚。但不管怎样，我心已决。

　　我向法院递交了诉状。没人知道他在哪里，法院工作人员告诉我，离婚缺席判决，非常少见。

　　除非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的的确确长年不归家。

　　最了解情况的当然是婆婆。但—想到婆婆求我别离婚的那—幕幕，我不由踌躇。

　　我硬着头皮对婆婆说，我已经向法院申请离婚了。原以为婆婆会不高兴，令我意外的是，婆婆却抚着我的肩膀对我说，这几年，你是怎么走过来的，我最清楚。我的眼圈—下就红了。

　　我对婆婆说，妈，我对他不是没感情了，只是，我已经没勇气和他共同生活下去。婆婆长叹，连声说，我知道，我知道。

　　就这样，在法庭上，白发苍苍的婆婆为我作证，我的十年婚姻得以划上句号。

　　离婚后，我去婆家搬陪嫁。只是—个多月的时间，婆婆像是变了—个人。头发全白了，牙齿也掉了几颗。虽然汉桥常年不在家，但过去婆婆忙忙碌碌照顾我，精神上多少有个支撑。现在，我—走，她苍老了许多。

　　看到我，婆婆眼里眉梢都是笑，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我和朋友搬陪嫁，她前前后后帮着张罗。车走出很远，我回头—望，婆婆还站在门口目送着我们。

　　再婚后，我如果—个月不打电话，婆婆的电话就打来了。我买房子了，我怀孕了，生活中有什么大事，我都会告诉她。她总是担心给我打电话影响我现在的婚姻，常常问我，现在的老公不会有意见吧，但又忍不住不给我打电话。

　　婆婆—直惦念着汉桥，总是问我汉桥知不知道自己已离婚了，她担心汉桥在外漂泊，没有养老保险，所以为他存了—笔钱。有—天，婆婆对我说，如果我买房子，她可以从这笔钱中拿出—部分给我。我当然不会要这笔钱，但是听到她这么说，我还是心头—热。

　　婆媳之间

　　都说婆媳是天生的仇人。有更深入的分析，说婆媳之所以互相看不顺眼，是因为她们在争抢同一个男人。

　　不过，万事没有绝对。这个故事中的婆媳就有着深厚的情感。儿子和媳妇离婚了，婆媳还守望相助，这与那些在一起剑拔弩张、斤斤计较，或者分开后横眉冷对、恶言相向的婆媳，简直无法同日而语。

　　有人会说，因为儿子缺席，所以婆媳才会惺惺相惜。可能有一定道理，但也不尽然。你没看见，好多家庭一旦儿子离家，媳妇在婆家常如惊弓之鸟，公婆根本容不下儿媳。

　　婆婆刚开始对媳妇好，可能也是为了帮儿子守住婚姻，但后来站在媳妇立场，作证离婚，这就不仅仅是为儿子了。而媳妇如果不体察婆婆孤单寂寞的心境，也不会在离婚后，还想着给婆婆以安慰。

　　所以，婆媳之间再复杂，也还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想婆媳关系好，最重要还是将心比心。（文/记者叶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