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嘉宾：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副院长、金融与证券研究所副所长 赵锡军 教授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保险学院院长、国际金融战略研究中心主任 王稳 教授

　　这场金融危机的全球肆虐，令外需萎缩成为我国经济增长面临的直接冲击和最大困难，为应对危机的影响，政府自去年下半年起即出台一系列稳定外需、扩大内需的政策措施，但主要经济体的进口需求仍在持续萎缩，导致外贸出口降幅在5月份进一步拉大。

　　“外需的持续疲软，影响到我国经济恢复的动力平衡。”日前，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副院长赵锡军教授、对外经济贸易大学保险学院院长王稳教授接受本报记者采访，就当前我国政府“扩内需”、“稳外需”两大宏观调控问题面临的形势展开了分析和讨论。

　　记者：这场危机从一开始就对我国构成“外需萎缩导致出口下滑”的严重威胁，事实表明，我国出口在去年11月结束了长达7年的持续增长局面，进入2009年以后对外贸易量仍然大幅下滑，但主要经济体的部分指标仍然显示出一些好转迹象，如何看待当前我国面临的外贸出口形势？

　　赵锡军：目前看来，全球各主要经济体仍然处在衰退阶段，虽然出现了触底迹象，但仍然不够清晰，并且经济负增长、投资和消费的下降、失业、进出口的下降，仍然处于历史高位或次高。

　　美国商务部日前公布，一季度外贸进口下降34.1%，较上一季度降幅扩大，占美国国内生产总值2/3的个人消费开支4月份下降0.1%，为美国个人消费开支连续第2个月下降，一季度美国经济按年率计算下降了5.7%，为美国经济连续第3个季度下降；欧盟统计局6月3日公布的修正数据显示，一季度欧元区消费开支、投资和进出口环比均继续下滑，欧元区经济已连续第4个季度萎缩，环比下滑2.5%，创下1999年欧元区成立以来的最大季度降幅，欧盟27国经济环比下滑2.4%，同比则下滑4.5%；日本内阁府日前公布的初步统计数据显示，扣除物价变动因素，一季度日本国内生产总值实际较上季度下降4%，按年率计算则下降15.2%，为1955年日本编制该统计数据以来的最大跌幅。

　　4、5月份出口数据同时表明，外需仍然疲软，这将影响到我国经济恢复的动力平衡，欧洲、美国和日本是我国三大出口目的地，其经济衰退越深，持续时间越长，对我国出口影响也将越大，其国民储蓄率越高，消费就越少，进口也就越少，同时贸易保护主义将会越来越有市场，贸易摩擦也会越来越频繁。

　　但经济衰退的程度仍然好于预期，不论是道琼斯指数还是新兴市场均出现了大幅上涨，且新兴市场反弹幅度超过美国，同时市场流动性较为充分，表明金融机构和金融体系已经走过最危险的阶段，此外，国际大宗商品价格也有所上扬。

　　记者：官方强调，外需萎缩仍然是我国经济增长面临的最大困难，在千方百计稳定外需的调控措施上，政府相继运用了出口退税、出口信贷、出口信用保险等调节工具，如何评价上述工具的运用成效？还面临哪些压力？

　　王稳：自去年下半年以来，政府已多次提高出口退税率，以降低出口企业经营成本，针对今年出口形势的进一步恶化又推出以扩大出口信用保险覆盖面、降低保险费率为亮点的“稳外需”系列政策，表明政府开始灵活运用国际通用的促进外贸的调节工具，配以其他政策手段，以求综合发挥作用。

　　但任何调节工具都有其作用范围，并且在金融危机的背景下，世界经济已进入周期性循环，各国都在采用逆周期调整政策，不可避免存在着政策时滞现象。

　　金融危机的爆发和世界经济的衰退，只是加剧了我国外贸增长方式等长期存在的内在矛盾。虽然世界出口整体下降，但美国、日本等经济体的出口降幅只在10个百分点左右，且金砖四国中的巴西、印度和俄罗斯，对美国和日本的出口仍在增长，我国外贸出口却突然降到20%以上，且机电产品和加工贸易出口下滑更为明显，表明出口产品仍然因技术创新不够而容易被替代，因此要在外贸增长方式、出口产品竞争力等深层次内因上“开药方”。

　　另一个重要影响因素是汇率，近年来人民币升值造成出口企业成本上升，币值坚挺使出口商品价格难以在国际市场有竞争力，而巴西、印度等国货币近年来相对美元则是贬值；第三个影响因素是劳动力成本上升，经调研发现，尤其新《劳动合同法》实施后，我国劳动力成本增长10%以上。多重因素导致了我国外贸的大幅下滑，加之世界经济恢复步履沉重，预计我国外贸增长会相当困难。

　　记者：一些数据显示，政府扩大内需的政策效应在4月份开始逐步显现，如何看待目前国内的经济形势，“扩内需”还面临哪些压力，有何建议？

　　赵锡军：一系列数据显示，我国经济有恢复迹象，但经济恢复的稳定性仍然不够充分和牢固。如投资开始加速，1月至4月全国城镇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长30.5%，较一季度加快1.9个百分点，新开工项目计划总投资增长90.7%，预示未来投资将处于高位；信贷保持了快速增长，前4个月人民币各项贷款增加5.17万亿元，一举突破年初预计的全年新增5万亿元的底线；物价环比跌幅放缓，1月至5月粮食价格连续5个月上涨，5月份工业品价格自4月首次由负转正以来已连续两个月上涨，终止连续7个月的环比下降趋势，石油和天然气开采、石油加工及炼焦、化学纤维等行业主要产品价格已连续3个月环比上涨，呈现明显的回升态势；4月份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增加值同比增长7.3%，工业生产有所恢复；资本市场已持续上扬，表明投资者信心在不断恢复，但市场风险也在不断积累。

　　首要影响因素即是外需的持续疲软，这影响到扩内需各项政策取得预期效果；其次，如果只依靠政府财政大量投入和银行大规模贷款，没有企业和社会投资的跟进，经济增长的可持续性将成为问题，如财政赤字的增加将会造成未来通胀的压力，信贷大幅度增长将带来信贷资金流向、银行信贷风险及未来通胀压力等问题。

　　再者，国际大宗商品价格的大幅上涨，会增大我国进口成本和企业的生产成本，如控制不当会引起输入性价格的上涨，如果国际大宗商品价格波动越来越频繁，则给企业带来价格判断的困难，造成成本和风险控制难度的上升。

　　建议政府仍然要继续从财税、金融、信心等各方面采取措施，扩大内需、刺激投资和消费，巩固已经取得的成绩，同时要在逆境中尽可能保持外需的稳定，或者使外需下降的速度再慢一些，要特别防范滞胀的发生，密切关注全球的经济动向尤其是美国经济走势，加大“走出去”的步伐，研究多余产能的跨国转移，安排好结构调整工作。(记者 胡利民)